华山之高,上可入天听。 道宗便在华山最高的峰头。 宁道奇选这个地方的目的也很简单――与世隔绝。 修道之人莫不如此。 因此道观中只有两人。 一个一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和一个俊眉修目的年轻道士。 楼鹤是个天赋很高的道士,可却并不是宁道奇的徒弟。他们二人更像是将华山分了两半,互不干扰。 因此当他主动提出要下山接人时倒让宁道奇吃了一惊。 九公主之事他并未瞒着楼鹤,因此他知晓倒也不奇怪。 可奇怪之处便在于,楼鹤自落观十年以来从未下山过,如今倒是第一次。 那穿着蓝色道袍的清俊青年静静地看着他。 宁道奇扶着长髯的手顿了顿,最终却是道:“有劳道友。” 楼鹤微微颔首,转身便已踏鹤而去。 这道家近百年来却无一人得此风姿。 吴裙醒来时是在一间素净的袇房里。 炉中松香缓缓燃着。 倒是让这冷清山中添了丝暖意。 她抱着被子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经久散的云雾,不由有些好奇。 这华山之上,似是常年如此。 吴裙缓缓垂下眼来。 “公主醒了。” 忽听得一声朗笑,玄白道袍瞬息间由远及近,那声音刚落,人已到眼前。 正是宁道奇。 他手中拿着拂尘,肩头还站着一只大松鼠。此刻笑看着仍有些疑惑的小公主。 那松鼠歪了歪头,竟是灵活地跳到塌上美人怀中,甩着尾巴不停撒娇。 吴裙被蹭的弯了弯眸子,连唇角也露出一丝笑意来。 “看来这小东西也是喜欢公主。” 宁道奇抚着长髯笑道。 吴裙安抚地拍了拍貂儿脑袋,又见它软软地蹭了过来,不由笑了笑。 “这松鼠是宁道长的?” 她眨了眨眼,在塌上写道。 宁道奇摇了摇头,却是摆手道: “这松鼠是隔壁楼道友的。” 吴裙微微蹙眉,好奇地看向窗外。 却见云雾之中一个鹤冠白羽的青年自山巅缓缓而至。 走到近处吴裙才发觉那人身着蓝色道袍,只是隐于云雾中看着倒像寒白。 他背上还背着一捆干柴。 明明是世俗之物,却恍若携九天而来,高不可攀。 这样的人,吴裙实在想不出他竟会养一只松鼠。 小公主弯了弯唇角,眼中竟带了丝笑意。 她笑起来天真可爱,原本病恹恹的面容瞬间鲜活了起来,似这冷冷云巅也多了抹桃色。 “公主怎知老道是谁?” 见窗外那人若有所觉,宁道奇连忙岔开话题。 吴裙也收回了目光。 “我知道你,我生辰时你派仙鹤来替我送过礼。” 她舒了眉眼写道。 宁道奇笑着颔首: “却是老道。” 两人言语间那鹤冠白羽的道袍青年已消失不见。 松鼠犹豫半晌,却是轻轻蹭了蹭桃衣美人的手指。 它向来灵性,平日里只要主人一回来便甩着尾巴溜走了,难为今日还留在这儿。 宁道奇挑了挑眉,听的“吱”的一声才回过神来,却是那小东西已等不及了,不由笑道: “公主日后久居华山,若是觉得这袇房有何不妥之处,尽可告诉老道。” “老道若是下山可为公主添置些东西回来。” 这山上确实简陋,袇房之中看起来空荡荡的。 吴裙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这样便好。” 她摸了摸肩头松鼠轻轻写道。 宁道奇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来。 华山清寒。 松鼠至暮时便已离去。 吴裙喝过药后终于下了塌。 她醒时便在袇房之中,还尚未见过这云巅风景,此刻也不由有些好奇。 道场之上终年云雾缭绕,隔着朦胧夜色一时倒也看不真切。 吴裙一时不察竟是踩空了。 她本已走到边缘,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 粉色的桃衫儿瞬间没入云雾之中。 小公主紧紧闭着眼却闻青山之外传来一声鹤鸣。 一只白鹤自云雾之中腾空而上。 直到肩上传来熟悉的茸茸触感吴裙才微微睁开眼来。 却见那小松鼠正亲昵的用尾巴蹭着她。 白鹤眨眼间已飞到崖边。 听得一声清鸣便已停了下来。 吴裙眨了眨眼,便见那崖壁之上立着一个鹤冠白羽的清俊道士。 正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位楼道长。 不由弯了弯眼眸。 那看起来宛若姑射一般的道长也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她听见他问。 小公主张了张口,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那道长似是知道,微微伸出手来。 他的手很好看,指节修长,似冷冷冰雕。 小公主初握住那手掌只觉寒气瑟瑟,见那羽冠仙人目光温和,不由轻轻弯了弯眼眸: “阿裙。” “我叫阿裙。” 她轻轻写道。 肩上松鼠似也知道了,“吱吱”地叫了声。 鹤冠白羽的青年微微颔首,温和道: “贫道楼鹤。” 他声音似有奇妙韵律,显得清淡平和。 吴裙方才有些紧张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竟似心灵相通一般。 他在问她怕不怕。 小公主微微弯了弯唇角。 她笑起来很美,眼中像是溶了细碎星光,柔软动人。 楼鹤摸了摸鹤颈,只道了声: “去吧。” 那白鹤清鸣了声,瞬间冲雾而起。 它这次飞的很快,吴裙却并不怕,软软的环着鹤儿脖颈回头看了眼。 那蓝白相间的道袍已离了很远,指尖却似还残留着淡淡寒意。 华山很大。 那白鹤时而冲入谷底溪流之中,时而又腾空直入高云。 吴裙好奇地看着沿途风景。 她生在隋宫多年,竟从未有一日如此畅快。 朝游北海暮苍梧,方知诗中所言不假。 对面远远亦有一灰雕急冲而来。 松鼠“吱”叫了声,那白鹤却丝毫不惧。 吴裙看了崖壁一眼,环着鹤儿脖颈的手紧了紧,却是慢慢睁开了眼。 白鹤高鸣一声竟是冲着灰雕腹部腾空而起。 那速度很快,甚至比风还快。 眨眼间衣袖上已落了片灰羽。 那灰雕斜落在崖边树上,却是已不敢再撞上。 吴裙弯了弯唇角。 山巅之上,楼鹤目光温和的看着云雾。 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清鸣响起,白鹤俯身冲落崖壁。 那松鼠甩了甩尾巴跳了下来。 吴裙刚松开环着鹤颈的手,便觉眼前衣袖温凉,竟是被人轻轻抱了下来。 楼鹤并未解释,在那粉衣美人落地时只是淡淡松开了手。 那鹤儿已离去。 月上柳梢。 清辉寒光落在薄衫上,吴裙鼻尖微微有些红。 却仍是笑看着面前高华如姑射的年轻道长。 不知为何,自第一眼见他时她便觉得很亲近,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吴裙微微眨了眨眼,却见楼鹤也眨了眨眼。 那带着温热暖意的羽麾便已落到了她身上。 男人身上有很清淡的香味,像雪的味道。 吴裙弯了弯唇角。 “你不冷?” 她眼中话语直白。 楼鹤微微摇了摇头,却是笑了,那笑意清淡,却也很温和: “你该回去了。” 天色确实已很晚了。 吴裙轻轻点了点头,走之前却突然返过身来。 在那仙人面上印上一吻来。 又迅速跑了开去。 松鼠“吱”的一声躲进了山林中。 楼鹤淡淡垂下眼来,看不清神色。 吴裙进屋后褪下羽麾,却觉袇房中竟比白日里暖和些。 那窗边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方精致的火炉。 炉下木柴是新添的,窗户微微开着,因此房内倒并无气味。 其上香甜清酒已是煮沸,此刻咕咚咕咚响着。 想到白日里见到那人背上干柴来,小公主眸光亮了亮。 洛阳: 独孤皇后大丧过后,晋王带孝三日便被派往了玉门之外。 虽说胡人来犯突然,但朝中并非无将,此番圣意倒也令众人不解。 可看帝王深沉目光,谁又敢多言呢。 自九公主离宫后,隋帝耐心越发不好了。 朝中多次有人因一言而定罪,众人若想活的久些,自然不敢多话。 太傅之职已免,裴矩自然也开始入朝供职。 这位年轻的世家子弟甫一入朝便与宇文化及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独孤峰挑了挑眉,却听隋帝淡淡问: “爱卿觉得此举如何?” 立马收回目光来,低头道: “臣觉此举不妥,一来边关战事吃紧,二来耗时极长。” “大兴土木,恐难完成。” 他小心看了眼隋帝,补充道。 隋帝捻弄玉玦的手顿了顿。 他此前亦认为不妥,因此朝中众人都顺着那话说了下来,竟无一人反驳。 “裴卿。” 杨坚微微抬眼。 裴矩应了声,自列中站了出来。 独孤峰自以二人已是同一阵营,不由使了个眼色。 裴矩却似并未听到一般,敛目道: “运河之事利在千秋,臣认为可。” 他语气淡淡,却坚定笃然。 令众人心下一顿。 隋帝眯了眯眼: “诸卿可有别的意见?” 帝王目光扫到宇文化及,却见那朱红官袍的青年沉默不语。 他自华山回来后,变化倒是大。 朝中众人无人敢语,李渊更是将头埋地低低的。 殿上静静地。 沉香缭绕漫上帝王莫测面容。 良久,听得一声轻笑: “既然诸位并无意见,那么就依裴卿之言。” “运河之事,交由裴卿负责。” 他话音落下,便淡淡离去。 裴矩微微眯了眯眼。 夜深了,华山之上: 风吹寒枝,炉火烈烈作响。 吴裙微闭着眼睡的香甜,翻身间露出一截藕臂来。 那守宫砂下印着的四瓣桃花竟悄无声息隐入了血脉之中。 与此同时,崖壁上坐着的鹤冠道长微微皱眉,衣襟之上竟是沾了丝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赤司剪刀手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夏尔赛高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迷糊的双子座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明篁锦瑟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唐糖糖小天使的营养液 么么么#^_^# 注意啦! PS:1、前面说邪帝,看评论好多人误会是向雨田,不是他哒。(三遍) 这里设定向雨田已经破碎虚空了,所以给邪帝党顺毛顺毛。 2、石之轩以为和裙妹有关系的是已经破碎虚空的向雨田(他被自己误导了,想到道心种魔大法下意识以为是向雨田),其实不是,裙妹的身世和魔门最早的第一任邪帝谢泊有关(谢泊是第一个完善道心魔种大法的。) 还有~公主高龄四万八千岁不是说笑的。 还有,我爱楼鹤小道长! 他秘密很多哒(大家可以自由猜,很好猜哒)~ 最后:每天更新时间是晚上22点――23点左右,其余时间在捉虫或修文。大家如果在其他时间看见更新,那一定是在捉虫了。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么么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