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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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裙醒来时是在一家客栈里。   只着里衣躺在锦塌上。   她神情有些懵懂,似是忘了昨天的事,垂下的眉眼春意散然。   “阿裙。”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吴裙回过头去,便看见一个白衣僧人坐在塌边。   这世上穿僧衣的人很多,吴裙亦见过一些,可却没有人穿的比他更好看。   白衣清照,光风霁月。   “无花大师。”   吴裙笑道。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似月牙儿般蕴着水色,让人见了心便已经软了。   无花面色不变:“先喝口水吧。”   吴裙接过杯子时,指尖微碰到了一处温凉的肌肤。细嫩的指节不由轻轻蜷缩起来,低下头时如玉的颈间已晕了一层霞色。   那水还是热的,显然已握在手中温了很久。   她不敢抬头,只是微微轻抿了口,那柔软的唇上已染了潋滟的光泽。她伸出舌尖来轻轻舔了舔,又猫儿似的缩了回去。   纤长如羽的眼睫轻轻颤动着。   白衣僧人的眼神已经暗了下去。   “阿裙,我还俗可好?”   他突然问。   那端着茶杯的玉色微微顿了顿。   吴裙并未说话,可那颈儿间的霞光却已经晕开了,连面上都染了一丝薄红。   却是芙蓉生两颊,凝珠春带雨。   无花眼中已带了丝笑意。   天光大亮,船也已到岸了。   这是一个竹林。   幽深清曲,山叶蔽日。   这样的景色总会让人舒心些,尤其是对于楚留香来说。   他已经好几日没睡了,那双永远神采奕奕的眼睛显得有些疲惫。可他身上总是有种吸引人的东西。   如同海浪上的泡沫一般令人温暖舒适。   此刻,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很美的女人。   这种美和阿裙不同,她那样坐着,便显示出一种风情来。   这是成熟女人的美。   这江湖中排的上名号的美人本就不多的,如她这般绝色更是少见。   楚留香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名字。   那女人叹了口气:“香帅怎么不走了?”   她叹气时也带着勾人的意味。   楚留香苦笑:“这天下男人若见了夫人便很少有走的动的。”   诚然楚留香现在便不动了。   那女人又笑了:“你不想再看看我吗?”   楚留香摇了摇头:“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必定不缺爱慕者,我是万不敢看的。”   “哦?”   女人问。   “在下武功不好,唯一拿的出手的便是这身轻功,可它此刻却不想用在这儿。”   楚留香道。   他说的是不想,而不是不能。   石观音脸上的笑意已经淡了下去:“江湖人都说你识趣儿,如今看来确是谬传了。”   她微微坐起了身子,连这林中的风也静了下来。   楚留香面色未变:“如夫人这般美人,又何必为难在下呢。”   他故意加重了“夫人”二字。   石观音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香帅如何唤我夫人呢?”   “难道妾身已老的不堪入目了?”   她话语柔柔的,却让人心间一寒。   楚留香叹了口气:“这声夫人是在提醒我别对美人有非分之想。”   “香帅本就是风流的。”   那美人也叹了口气。   楚留香不说话了。   因为那美人已经动了。   她不仅是个绝世美人,也是位绝世高手。   瞬息间飞袖便已转到了胸前,让人避无可避。   可楚留香却是躲开了。   那是一种极致的轻功,这世上很少有人能练成这样的轻功。   楚留香却做到了。   石观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女人总是更喜欢有能力的男人一点。   无论这美人儿是娇花还是毒蜘蛛。   石观音也不例外。   她叹了口气:“香帅为何要躲着妾身?”   “妾身难道不美吗?”   她笑着看着他,眼尾妩媚勾人。   男人大多受不了这样的眼神的。   楚留香却并未看她。   因为他想到了另一个美人。   一个男人看到绝色美人而不动心,那他大多是完了。   楚留香已经完了。   因为在这时他居然想到了在渡船上初见阿裙时的情景。   那眼底的神情总是更令人心动些。   林子的鸦声悄寒,竹叶打枝之声愈加清肃。   石观音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个呆子。”   女人往往这样说话的时候便是无可奈何了。   石观音也会无可奈何,在她还未征服一个男人的时候。   而楚留香便是她现在兴趣所在。   对面的男人却叹了口气。   女人总是不愿见到比她更美的人出现,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想起那些被石观音毁容的美人。   楚留香决定不说话。   石观音此次来中原知道的人并不多。   无花便是其中一个。   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她总会来找他的。   可天已近暮色,石观音却还是没来。   无花慢慢皱起了眉。   “你在想什么?”吴裙轻声问。   外面斜阳已染红了天色,落在窗栏上照得房内影影绰绰,桌上的蔷薇也染了层艳色。   那美人眉眼恍若镀了抹鎏锦,动人心魄。   无花微微摇了摇头。   他不说话,房间里便也静了下来。   吴裙惫懒的趴在桌上轻轻嗅着蔷薇。   那春蔷薇是新摘的。   粉色的花瓣娇嫩的很,有股清甜的香气。   她微微敛下眉来。   却又闻见了另一种香味,并非是寻常脂粉气,而是若幽兰一般的馥郁之气,让人目炫神迷。   那香气越来越近了。   无花叹了口气:“你来了。”   窗外一道女声笑道:“我若不来,便不知道我儿竟在此金屋藏娇。”   说话间那人已近在眼前。   吴裙微微抬起眼来,便看见一张绝色的美人脸,那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美人,行走间风情款款。   “夫人长的真好看。”   她甜甜地笑了笑,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那眼底似掺了细碎的星光,让人心下一软。   石观音目光有些奇异。   她盯着吴裙看了许久,从烟色眉稍扫到那潋滟的唇瓣上。   良久叹了口气:“你确实比我美。”   这世上能让石观音承认比她美的有几人?   无花捻着着佛珠的手顿了顿,淡淡道:“别动她。”   他这话来的突兀,吴裙尚有些不明所以,石观音却明白了。   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我儿这是心疼了?”   无花慢慢睁开眼看着她。   那是一种平静至极的眼神,却无端让人毛骨悚然。   石观音发现自己竟有些看不透他了。   天已暗了下去。   无花将新熬好的药端给吴裙。   她此时瘾已经犯了。   两靥生了些春/色,凝玉点珠的唇中微微吐出些雾气来。轻敛的长睫上宛如朝露晨谢,闪动间明珠低落。   那药已递到了唇边。   吴裙伸出舌尖来轻轻舔了舔。   又似觉得苦便要缩回去。   那春潮粉尖儿微微滑过僧人手指。   无花眼神暗了暗。   一碗药喝完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那药中有灯心草,吴裙喝完便困乏的睡了过去。   石观音在一旁看着,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这绝色美人用不着她出手便要自己枯萎了。   无花已走出了房外。   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圆,清辉的寒光洒在白色僧衣上,恍若谪仙。   “你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石观音笑道。   无花叹了口气:“我为何要着急?”   “因为她夕颜将逝,命在旦夕……”   她话未说完便突然停住了。   石观音的脸有些红,指尖也颤抖了起来,那从容自若的模样顷刻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看向房内,目光杀机毕现。   却又被心尖的热意微微压了下去。   “挽夕颜。”   石观音叹了口气。   看向无花的目光有些森冷。   白衣僧人的神色依旧很平静。   “那是阿裙腕间的血,我本不想用的。”   他突然道。   石观音眯了眯眼:“我什么时候接触过那药?”   她向来谨慎,不可能中了药还未察觉。   无花却突然笑了:“春蔷薇。”   “那春蔷薇是用药血浇灌的。”   “进了这房子的人都会染上春瘾。”   石观音叹了口气。   她已经懂了:“你是个疯子。”   无花并未否认。   只是淡淡道:“如今母亲的侍主便是阿裙,她若过的不好,想必母亲也不会好过。”   石观音自然知道,就像白玉魔身亡,染了春瘾的吴裙要衰败一般,若那塌上美人一日日虚弱下去,她便也离死期不远了。   他从一开始便设了圈套故意引她至此,便是为了解这挽夕颜。   石观音突然笑了:“你不怕我杀了你?。”   无花摇了摇头。   夜已深了,石观音已经离去了。   门外凉风拂进,那蔷薇花瓣被慢慢吹落,露出鲜红的内蕊来。   吴裙眉头轻蹙,微微侧了侧身。   却感到一双温凉的手拂在额边,那手很凉,她不由往后缩了缩。   却听耳边有人叹息了一声:“阿裙,别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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