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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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了。   客栈楼台的灯火却还亮着。   年轻书生轻咳了声,面前却多了碗热水。   这并不是什么苦口良药,它只是碗热水。很平凡的热水。   没有人会认为这热水可以治病。   可书生却接过来一饮而尽。   他喝水的样子很好看,像这天外茫茫白雪,孤傲凄寒。   这人啊,连天下最铁石心肠的女子都要为他动心。   吴裙轻叹了口气:   “你在等谁?”   “我在等一个女人。”   书生拢了拢身上青袍,隐于其下的指节苍白修长。   穿着烟紫宫裙的美人手中依旧持着伞。   迎面而来的雪花落在纤长的睫羽上缓缓融化,她身上有一种难言的韵味。像是古画里静谧的仕女,幽然动人。   他们等了很久。   街角的拐角处终于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们看起来像是情人,却又不像。   至少在女人心里认为他们并非如此。   雷纯身上穿着件水绿色的罗裙,瞧着清丽曼妙。   她走的很慢,那男人始终守在她身后。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   风雪更大了些。   快靠近客栈了。   男人忽然将身上黑色大麾披在了那女人身上。   这本是极亲密的动作,雷纯并未拒绝。   客栈上的两人就这样看着。   吴裙微微蹙眉:“她是你的心上人?”   她说的是楼下那个女子。   苏梦枕淡淡地看着夜中雪色。   他的神色很奇妙,也有些惆怅,可那惆怅却又似并非为了那女子。   “或许是。”   宫装美人听见这话轻轻回过眼去。   她盯着那青袍公子看了许久。   那双如梦如雾的眸中带了几分清冽:   “那你眼光可真差。”   她淡淡道。   病容书生不置可否。   那两人已经靠近了。   客栈中灯火明明。   白愁飞淡淡抬起头来。   便见那楼阁之上立了一个面容俊秀的青袍书生。   这样的雪天,那青袍之上已覆了一层落白,衬着眉目温寒孤傲。   白愁飞停了下来,雷纯自然也停了下来。   她虽不通武功却比一般人要敏锐许多。   那绿衣美人看向楼上年轻公子时,面上终于绽开一抹笑颜来。   苏梦枕微微颔首。   他面色淡淡,却有几分温雅轻慢。   一旁着白衣的男人也笑了。   “你回来了。”   雷纯柔声道。   病容公子轻咳一声,不语。   “我们听说你在京郊遇袭,本欲去找你,谁知……”   她说道这儿微微褪下身上黑色大麾来,那雪白的肩头竟已染了血色。   白愁飞轻叹:“他们许是猜到我们会来找你,在路上也设了埋伏。”   两人一言一语间便已解释了清楚。   苏梦枕却依旧没有说话。   因为那穿着古烟长宫裙美人轻轻将伞撑在了他头顶。   她的手很漂亮,宛若玉雕一般。   雷纯也是这世间极美的女子,可若细看却总比她少了几分精致风骨。   她什么都不要,所以更美。   楼下血液的气味很明显,吴裙微微有些忧愁:   “我饿了。”   这声音似沉香袅袅隔了云雾,在雪中靡靡动人。   苏梦枕淡淡勾起了唇角:   “艳鬼难道不吃香火?”   那客栈堂前不知何时竟插了三柱香,恭敬供奉。   吴裙轻轻看了眼,嫌弃道:   “味同嚼蜡。”   那香还烧着,可血的味道却越来越明显。   雷纯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她在看到苏梦枕的那一刻便咬破了藏于齿间的□□。   她本就受了伤,命在旦夕才更惹人怜爱些。   雪色慢落在青石阶上。   绿衣美人目光如水。   可很快,那目光便顿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比她还要美些的女人。   那是一个穿着古烟宫裙的美人,柔紫的裙摆袅袅地散在地上。她就那样站在楼上淡淡地看着她,却无端让人感到自惭形秽。   夜生古画,清鹤拂雪。   雷纯紧握着的掌心已被指甲滑出血痕来。   可她很快却笑了:   “多谢姑娘这些日子照顾。”   雷纯目光温和的看着那美人,似将她当做了救她未婚夫的恩人。   这举动着实有些奇怪。   白愁飞缓缓皱起了眉。   这楼上只有苏梦枕一人,她这话又是与谁说的呢?   雪花轻轻飘落在骨伞上,那红梅似开的更艳了。   吴裙并未看向她。   她只是看向了身旁的男人,幽幽叹道:“这世间女人大抵都很奇怪,一面想要杀了你,一面又继续爱着你。”   “你也是这样的女人?”   苏梦枕轻咳了声,笑道。   他的声音很沙哑,也很冷,像是刀光划过雪色。   穿着古烟宫裙的美人微微蹙眉:   “我与她不一样,我只喜欢杀人。”   艳鬼当然喜欢杀人。   尤其是――看到她的人。   那手已落下,骨伞映着红梅凄寒。   风雪沉寂,那是没有杀意的一只笔,像是女子描眉所用的黛笔。   温柔旖旎。   吴裙叹了口气。   冰凉如玉的手却被另一双手握住。   “她现在还不能死。”   病容书生淡淡道。   那指尖很温柔,却也很强势。   吴裙静静地看着他,忽而收回手来。   “你可真无趣。”   她说完便已走了。   持着红梅骨伞缓缓消失在天街尽头。   苏梦枕淡淡垂下眼来,指尖却似还余着那雪脂一般的触感。   雷纯尚有些惊魂未定,却听那人温言道:   “回去吧。”   分明是温和语气却无端让人感到一丝冷意,雷纯竟有些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雪依旧下着。   那烟紫的宫裙袅袅垂地,像是古画里走出的仕女。   吴裙尚未走多远,便停了下来。   “你跟着我作甚?”   她声音清寒,却似有些疑惑。   身后始终低着头的少年淡淡道:   “这路很大,你又怎知我跟着你。”   那美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将伞扔了过去。   “我手困了,你来帮我打伞吧。”   她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那少年是谁。   只任性的提出要求。   穿着白衣的少年并未抬头,可他的手却很稳。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这样的雪天瞧着倒也和谐。   这世上只有将死之人才能看见艳鬼。少年也是将死之人,因为他只有一口气,便连说话也不得不轻声,但他却活了很多年。   天渐渐亮了。   身后人终于开口了:“你要去哪儿?”   吴裙似有些忧愁的蹙了蹙眉:   “我饿了,想找些吃的。”   旁人饿了要食五谷,而艳鬼却是要杀人的。   白衣少年温和道:“你似乎很挑食。”   那美人微微回过头来:“可能是还未饿到极点,要是饿到极点便不挑食了。”   她语气此刻倒不似方才冷淡,好像因这少年帮她撑了伞,所以温和了点。   又或许是这白衣少年太过好看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   她轻声问。   “狄飞惊。”   低首的少年淡淡道。   他的声音很寂寞,也很洒脱,与那很好看的面容相比又多了丝孤冷。   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狄飞惊。   他那样的人,连江湖也是惊艳的。   吴裙点了点头:   “你可以叫我阿裙。”   她说完便要接过伞去,却听那少年淡淡问:   “你要走了?”   两人手指覆在一起,俱是冰凉。   狄飞惊微微敛目,便听那美人叹了口气:   “可惜我已经死了,不然倒可以替你暖暖手。”   她语气清寒,幽幽垂下的衣袖若沉烟轻浮。   白衣少年指尖微顿:   “是谁杀了你?”   他问。   吴裙摇头不语。   她静静地看着皑皑雪色,连肩头落雪似也不觉。   少年也不再问。   只是将手中伞又往前了些。   过了很久。   那长烟宫裙的美人低头吹了吹冰凉的掌心。   她的睫羽很长,如小扇一般覆了层落雪。   那样子很美。   吴裙已经要走了。   她将似有些暖意的指尖贴在少年面上。又轻轻划过那孤冷清隽的眉眼。   那指尖其实依旧很凉。   狄飞惊敛目不语,便听那人道:“我记得你的样子了。”   她语气有些惆怅。   再回过神时便已消失在了将明雪色之中。   “我也记得你的样子。”   那白衣低首的少年轻声道。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那艳鬼却总是不记得。   鸡叫天白。   吴裙将手中黛笔缓缓抽出。   那暖帐深巷里又多了抹血色。   她的神色很冷,也有些寂寞。   忽而又想起那白衣温柔的少年问她:   “是谁杀了你?”   她微微敛下眉眼来轻倚在窗柩前看着幽幽落雪,那指尖凉意更甚。   这也正是她此次前来的原因啊~   每杀一人便多活一天,直到找到真正杀死她的人。   古烟长宫裙,所求不过如此。   高云乌鬓的美人缓缓摘下耳边珍珠小坠来,掷于男人身上,轻慢的走出了屋内。   她刚出了巷子,却看见台阶前有个镶了银丝的檀木盒子。以狐皮为垫,瞧着精致的很。   那雪还在下着,她手持骨伞微微蹲下身去,却不由舒眉。   那锦盒中装着一对儿白玉耳坠,温温清透,样式也是好看。   艳鬼每杀完一个人便要换一对耳坠,这习惯竟也有人知道。   吴裙眸光微动,竟说不出是温柔还是杀意。   太阳已经出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鱼小天使的地雷   飞吻mua,mua,mua~   感谢天外飞仙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萌萌哒?橘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清欢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夏尔赛高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吾王金皮卡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昭君哥哥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迷糊的双子座小天使的营养液   么么么#^_^#   裙妹这次身份很复杂哟~   大家可以发挥恼洞猜一猜哒   PS:“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狄飞惊。”这一句是温瑞安先生原著《说英雄谁是英雄》中对于低首神龙狄飞惊的评价。   啾咪(=^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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