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微沉。 夕阳入山色连绵,映的隋宫玉瓦残红。 两人嬉笑着打马跃入宫墙。 嬷嬷等人还在殿外候着,小公主弯了弯眸子,侧眼看向身旁清狂男人。 她笑意天真,像只餍足的小狐狸,裴矩眼中也不由露出了丝笑意。 “你不进去?” 吴裙拉着他的手轻轻写道。 掌心柔嫩的触感让年轻太傅指尖微顿,却是摇了摇头:“今日授课已毕,微臣也该走了。” 他语气清淡,倒让小公主有些失落。 低垂着眼眸看向脚尖锦玉。 裴矩轻笑了声,伸手揉了揉那早有些散乱的桃髻,挑眉道: “只要公主明日不赖床,微臣必是准时赴约的。” 那人指尖有细细的薄茧,摸着凉凉的。吴裙歪着头轻轻蹭了蹭,终于也笑了。 唇角浅浅的梨涡在夕阳下仿佛呈了玉液,甜的醉人。 裴矩微眯着眼,看着那天真的小公主缓缓步入内殿。 凉风吹落桃叶,顺着枝头陷入泥土之中。 裴矩转身时脚步微顿,却是看向了高台屋檐之上。 策衣疏狂的年轻阀主手中正拿着一壶酒。 两人目光相对只有一瞬。 裴矩转身时微微勾了勾唇角。 宋缺指尖微顿,叩在刀鞘之上的指节慢慢收紧。 第二日时,吴裙早早便起了,可裴矩却并未来。 她持着书趴在桌上已等了一柱香,不由轻轻蹙起眉来。 这世上从未有人叫她如此久候过,此刻纵使对那年轻太傅微有好感,也不由有些恼了。 嬷嬷看了蒹葭一眼。 那女官便已懂了。 沉香缓缓燃尽,星火几点熄灭。 吴裙看了眼窗外,却见蒹葭已经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那眸色淡淡的小公主低声将所听闻之事一一道来: “裴大人今日本是要来的,没想被朝堂之事绊住了。” 蒹葭顿了顿道: “陛下有通河之思,那裴太傅曾游历西域诸国,对此多有见解……” 她说到这儿吴裙便已明白了。 可她讨厌一个人向来是很快的。即便那人曾予她好感,也能顷刻间斩的一干二净来。 隋帝自是明白她的脾性的。 已近寅时。 宝殿之上空寂寂的。 那年轻太傅刚自殿中出去,隋帝便半阖上了眼。 运河之事讨论许久,也是大兴土木。 殿内静静地,高育小心站在一旁不扰了隋帝浅眠。 龙涎香雾缭绕,漫上那深沉帝王面上。 隋帝手中摩擦着半枚玉玦,突然问: “公主今日如何?” 他未睁开眼,也并未说明是哪个公主,可高育便是知道。 在隋帝心中公主从来只有一个。 不由低眉道:“公主今日早起等太傅不至,却是有些恼了。” 他话音落下,不由小心地看了帝王一眼。 却见隋帝指尖微顿,叹道:“阿裙被我宠坏了。” 他虽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带着沉沉笑意: “谁若让她恼了,那此后便纵使心意再多,也无济于事。” 那孩子有多无情,无人比他更知道。 隋帝声音淡淡,冷峻延贵的面上看不出神色来。 让高育愈加感叹帝王权术莫测。 隋宫之中的日子总是有些寂寞的。 纵使吴裙身份尊贵,打发时间的东西却多也无趣。 隋帝与宇文化及自各地搜罗而来的珍奇都被散乱的丢在一边。 小公主眨了眨眼,软软地趴在窗边看着院中风景。 这风景也是一日胜过一日繁复。 桃树,秋千,与宫灯。 总归是无趣。 凉风吹落枝头。 峦峦宫墙外突然飞入几只萤火虫来。 停靠在丛丛郁草之中。 小公主眨了眨眼,却是突然有了兴致。 一旁侍立的蒹葭眼中也带了丝笑意: “公主可要扑萤?” 她话音刚落便见那粉衣丹琼的美人已站起身来。 连忙将雪缎披风替那人系上。 吴裙手中拿着扇篓轻声自殿外而去。 女官们刚想跟上,便见她微微摆了摆手。 那萤火虫胆小,多人惊扰了也是不好。 这殿内众人都不敢违背九公主的意思,只得苦苦候在门口。 吴裙轻手轻脚的靠近草丛,眼眸儿弯弯的,已带了丝笑意。 那扇篓快要落到细弱微光之上时,那萤火虫却突然飞了。 吴裙微微蹙眉,却是雪色披风划过草叶弄出了动静。 那萤萤光点已经飞了。 小公主回头看了眼殿内,摇了摇头,却是慢慢跟了上去。 她让女官们别跟着,自然无人敢出来。 暮色已至。 那萤火虫慢慢飞着,吴裙拿着扇篓轻轻跟在后面。 雪色披风慢慢沾了些灰尘。 月亮弯弯的挂在天边,一人一虫不知觉间竟走的偏了。 突然,那萤火虫落在了冷门殿外的兽头之上。 微微抖动着翅膀却是不动了。 小公主眼中露出丝笑意来,慢慢靠近那萤光。 兽头台雕旁便是液池。 吴裙从前贪玩亦是来过,自然小心避开。 却见那虫儿突然往一旁飞去,脚尖失重竟是落到了水中。 小公主蹙了蹙眉便要游上岸,脚下却突然被一双手抓住。 那手指甲很利,抓的紧紧地,拼命要将她拖下水。 吴裙一时不察,竟被那双手拖入了水底。 粉桃髻儿散散的漂浮在水面上。 那人雪色面容越发苍白。 唯独湿润的唇瓣儿朱色生香。 老妪眼中杀意一闪而逝,手已漫到了那细嫩的玉颈之上。 沉沉液池之中,忽而一寒光闪过,竟似雷霆震怒,金玉碎山一般。 那杀狂刀气径直斩落在水面上,浮上横横血色来。 老妪掐在小公主颈上的手已被齐根斩断。 宋缺眼中闪过一抹暗色,那老妪刚想入水而逃,便被刀气阻住了退路。 最后只能睁大眼睛沉入水中。 咽喉处血涌如泉,将金粼太液之水慢慢染成朱红。 吴裙呛了口水,慢慢浮出池面。 她本就通水性,少了老妪牵制之后便得以自由。 此刻正仰头望着岸边策衣疏狂的青年。 她看了许久,却突然笑了,月牙儿似的眼睛弯弯的,甜蜜动人: “你一直在跟着我?” 她并未张口,宋缺却读懂了那眼中意思。 淡淡合上刀来,便要离开。 吴裙眨了眨眼,忽而伸手拽住那人衣角。 宋缺脚步顿了顿,便见她伸手写道: “你在生气?” 那语气似有些困惑不解。 凉风吹过,吴裙抱住胳膊微微颤了颤。 披风早在落水时便掉落了,此刻那小公主只着了一件粉桃儿色的水衫,薄薄的贴在身上。透过月光甚至能看见肩头细腻如雪的肌肤来,朦胧摄人。 宋缺眸光微暗: “公主还待在水中呆到何时?” 他语气清冷,吴裙却笑了。 浮在水中乖乖的张开手来。 ‘你抱我。’ 她轻轻眨了眨眼,湿润的眸中泛起点点星光。 策衣寒眉的阀主眉头微挑。 夜里静静地,那原来飞走的几只萤火虫也回来了。 幽幽的环绕着年幼的小公主。 吴裙手臂已有些僵了,不由轻轻垂下眸子来,月色落在其间竟显出几分忧色来。 忽听得耳边一声叹息。 吴裙睁开眼来,便已落到了那人怀中。 不由轻轻弯了弯唇角。 宋缺脱下外衫裹住怀中美人。 静静抱着她往太熹宫走去。 那小公主此刻也安分了下来,乖顺的靠在男人怀中。 男人的心跳很沉稳。 吴裙仔细听着,慢慢红了耳尖。 那一点桃色映在雪白玉肤之上更显剔透。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直走到太熹宫外。 吴裙看着宫内灯火赫赫,不由伸手拉了拉男人衣袖。 他们这般样子,若是被人看到。 小公主眼中已有了些祈求之色,湿漉漉地像初生小鹿一般可怜。 那紧拽着的手指细嫩的有些泛白。 宋缺淡淡扬眉:“公主害怕什么?” 他脚步依旧未停,再往前便有蒹葭在庭院中立着。 吴裙长睫上已沾染了水雾,她落水时尚未哭,这儿倒是委屈。 嫣红的唇色紧抿着,微微撇过眼去。 宋缺脚已跨进院子里,便见那豆大儿的泪珠顺着雪白的面容缓缓滑落。 她很少哭的这么可怜的时候,连鼻尖也红红的。 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你在害怕隋帝。” “你害怕他知道你衣衫不整的被我抱回来。” 宋缺淡淡道。 他声音很冷,似寒刀一般直直戳入人心中。 吴裙指节泛白,却是慢慢松开了抓着那人的衣袖。 宋缺已收了手,那小公主撇过眼便要离去。 却突然被人狠狠锢住了腰肢。 夜风习习,吹落宫外桃花。 沾染在那人眉眼之上,更显得纯妩可爱。 男人手掌被那细弱的指尖掰开,吴裙低垂着眼,一字一句写道: “他不是我父亲。” 这句话像惊雷一般炸开。 宋缺却沉沉笑了笑: “我知道。” 他道。 那双常年握刀的手缓缓松开纤弱腰肢。 吴裙敛着眉目伸手褪下男人衣衫。 犹豫半晌却还是还给了他。 她已走入庭院,却听那策衣隽狂的年轻阀主唤了声: “小哑巴。” 这声终不似方才冰冷,倒像是那夜荒野之时。 不由微微转过头去。 她的眼神依旧很美,在月色下天真动人。 宋缺轻笑了声,渐渐消失在了夜深处。 他没有问她昨日究竟去了哪。 亦没有问那裴矩是何人。 吴裙看着手中竹叶口哨来,微微弯了弯唇角。 殿内蒹葭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九公主湿着衣衫回来,都不由吓了一跳。 “公主先换件干净衣裳。” 嬷嬷连忙拿来外衫。 吴裙微微点了点头,任由她们伺候着梳洗。 她身子娇弱,落了水难免有些不适。 此刻面上已染了层桃色。 “公主莫不是发热了?” 蒹葭小心喂了口姜汤,伸出手背来试了试。 果真是有些烫了。 却见小公主轻轻摇了摇头。 ‘别请太医。’ 她淡淡写道。 蒹葭垂眸应了声,伺候着那人躺下。 殿内已静了下来。 吴裙却并未睡。 她想到今夜池中拖她下水的老妪来,不由皱了皱眉。 那液池靠近常安殿,正是如今独孤皇后居所。 她在那儿出事,那人必定难逃干系。 独孤皇后纵使嫉妒,却也没有那么蠢。 会是谁呢? 天真的小公主眼眸微弯,竟是带了笑意。 天蒙蒙将亮时竟是下起了雨。 洛阳城中青石流水潺潺,顺着高台缓缓流入湿土之中。 那花根处慢慢染了血色。 策衣隽狂的青年缓缓抽出刀来。 那煌赫女庵之中天女尽数被废了武功,昔日缈缈仙气也消失不见,丑陋姿态竟连普通女子也不如。 宋缺冷冷皱着眉。 今夜那老妪虽极力伪装魔门功夫,却到底还是露了馅。 自马车之事后他便一直派人盯着独孤皇后,自然知道非她动作。可那老妪却处处将线索引向常安殿。 宋缺想到那日慈航静斋的拜贴来,眼中杀意毕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绯月云漓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晓镜残风小天使的地雷 爱你们!#^_^# 感谢未央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夏尔赛高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清欢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笙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赤司剪刀手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迷糊的双子座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雨雾朦胧晓月明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美丽的菜菜大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晓镜残风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卡酷桑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明篁锦瑟小天使的营养液 么么么#^_^# 叮~恭喜邪王获得小公主好感度清零成就 哈哈哈,这一章裙妹是左手牵着太傅,右手拉着宋缺,头上顶着隋帝爸爸一起奔向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