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 天塌了还有我。 对啊,还有他。她还有他,她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温淼还有陶冶可以依靠。 这个认知,让温淼想哭,是感动,是心动。 她的眼睛发起热,眼前氤氲起一片朦胧的水雾。 不是她没出息,是他说的话总是让她抵挡不住。 温淼慌慌的垂下头,将脑袋埋得很低,一滴眼泪落到了脚边,融进了雨水里。 她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拽了拽陶冶的衣袖,瓮声瓮气的转移了话题:“我们去走走吧。” 不想在这里呆着,即使站在这个家的一寸土地上,她都觉得窒息和抵触。 “好。”陶冶答应得很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陶冶巴不得多跟温淼呆一会儿呢。 即便现在雨下得很大,天气恶劣,天公不作美,但似乎也依旧影响不了两人想要腻在一起的决心。 陶冶撑着伞,温淼走在他身边,即便伞比较大,但陶冶依旧把伞往她那边倾斜着。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得很慢很慢。 温淼穿着一双凉拖鞋,路上有积水,她突然玩心大起,故意往有水洼的地方走,脚踏进去轻轻踩几下。 她很喜欢玩水,特别是小时候每逢下雨天,她都会穿着雨衣雨靴跑进雨里,在水洼里蹦来蹦去,妈妈拽都拽不走,一拽她她就躺在水里打滚儿耍赖。 正当温淼玩得不亦乐乎时,她的胳膊忽然被陶冶一把握住,强势将她往旁边一拉,从水洼里拉了出来。 他淡淡说道:“别踩,凉。” 现在已经是秋季了,温差比较大,再加上今天下雨,温度比平时低了好几度。而且想起温淼上次痛经那么厉害,还是少碰凉水的好。 本来她就穿了双拖鞋,脚都湿透了,还去泡冷水。 “不凉呀。”温淼一脸无辜。 “那也不准玩儿。”陶冶霸道起来,完全不让她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 温淼觉得他简直就是在强词夺理,但又没有证据。 迫于大佬的威压,温淼不敢去踩水了,简直被拿捏得死死的。 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他们初遇时的花园。 由于下雨,喷泉不营业,在歇息。 花园里的花朵即便承受着雨滴的亲吻,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魅力,空气里除了被卷起的泥土味,还弥漫着浓浓的花香气。 她看到这个花园就颇为感慨,与陶冶初遇那天,她就坐在那个石桌前痛哭流涕,绝望的在一张草稿纸上练着温治韦的字迹。 见到陶冶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即便他长得好看,但是他说的话实在太气人,还明目张胆的嘲讽她好笑。 她觉得这个大高个子不太好惹,但是她从小就爱哭,生气了哭,委屈了哭,害怕了还是哭。 于是面对陶冶的嘲笑,她很不负众望的哭了起来,觉得丢人,觉得羞耻。 只是吧,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大高个子好像还挺怂?见她哭了,手忙脚乱的认错和安慰,还骑车跑去给她买棉花糖。 然后温淼就觉得,这个大高个子应该是个纸老虎,还有点好欺负,得抓住! 于是呀,温淼便灵机一动,抓住机会让他在她一张张不堪入目的试卷上签字。 那时候的温淼真的很喜欢黏糊陶冶,除了想讨好他每次帮她签字之外,还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叽叽喳喳,像条小尾巴,她都不知道在他面前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讲。 时间过得真快,六年前的自己好似还在昨天,却又好似变得很远很远。 想到曾经的种种,心情有些复杂,有怀念,也有惆怅。 可这会儿,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冷不丁想起来了一件事儿。 她看向陶冶,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开口了,轻轻问:“你还记得吗?我以前对你有过一个承诺。” 陶冶闻言,也侧过头看着她,漆黑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他沉吟片刻,低声说:“你让我等你回来,你会把你妈妈买的棉花糖分我一半。” 温淼有些震惊。 完全没料到陶冶居然还记得这个童年无忌的承诺。 就连她都是刚才回忆了往事才无意间想起来的。 “嗯。”温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颊发起热。 小时候觉得这话没什么不对劲儿的,但长大了之后听一听,真的觉得好幼稚。 温淼摸了摸发烫的耳垂,语气平静的说:“那时候我妈妈说要带我去买特别特别好吃的棉花糖。我并不知道她已经跟我爸离了婚,我只知道在这之前爸妈大吵了一架,他们经常吵架,最后都会和好,我以为那一次也一样。可妈妈没有带我去买棉花糖,而是带我上了飞机,离开了这里,她说,淼淼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被妈妈拉上了飞机,说要离开这个她一直生活的地方,她记得她哭了。 她哭得好伤心,她问妈妈,见不到爸爸怎么办?见不到陶冶哥哥怎么办? 妈妈也在哭,抱着她不停的哭,自言自语的说:“淼淼,就让这个地方留在回忆里吧,遗憾也好,怨恨也好,都留在这里吧。” 那段艰难的岁月,不论过去多久都是她的痛。温淼吸了吸鼻子,压住翻滚的情绪,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尽量用最轻松的表情面对他,她轻声问:“你有纸和笔吗?” 陶冶还陷在她说的那句话里,他能感受到她的沉重和伤感,在这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拉扯,闷着的疼。 过去的六年,他的小朋友都经历了什么。 那种无力和心疼席卷着他。 他一直以为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她才消失的那段时间,他生气过恼过怨过,他讨厌被欺骗。 虽然之后听说了温治韦再娶的消息,这才得知温淼被判给了母亲,他们母女俩走了。 但他还是觉得生气,就算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不联系他?一次都没有过。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他习惯了身后总跟了一条小尾巴,他习惯了总有人在他耳边说一些无聊的废话。 突然有一天,这个人消失了,消失得毫无预兆。 所有的不习惯都像疯了一样折磨他。 初二到高一那段时间,是他过得最煎熬的日子,浑浑噩噩天昏地暗,一团糟。 直到后来渐渐又习惯没有她的日子,习惯生活的无味与枯燥。 “陶冶?” 温淼跟陶冶说话,陶冶半天没反应,温淼就又叫了他一声。 飘远的思绪被拽了回来,陶冶无神的视线渐渐聚了焦。 他反应慢半拍的从卫衣兜里摸出了一个小文件袋,里面装了准考证和笔。预赛结束了,这张准考证也用不上了,于是他把准考证和笔拿出来递给了温淼。 温淼接过来,握着笔在准考证上写着什么。 几秒钟过后,她将准考证递给陶冶:“兑现承诺。” 陶冶接过来一看。 看到准考证背后写了端端正正的“棉花糖”三个字时,陶冶没忍住乐了一声:“这就是你给我的棉花糖啊?” 温淼有些尴尬,底气不足:“今天我没有带啊,这个是棉花糖劵,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补给你。” 准考证夹在修长的指间,陶冶挑起眉,立马顺杆儿爬,问道:“那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