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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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针女傻了。   黎静傻了,任明德傻了,连徐严都傻了。   他们是听林柚讲了个大概,可直到刚才行动为止都还抱着点半信半疑,只是看她说得言之凿凿、十二分的自信,这才铤而走险地陪她来试这么一遭。   谁也没想到她下起狠手来那真叫一个干净利落。刷刷落满一地的碎发脱离了针女的本体,其上钢针一般的光泽也渐渐褪去,看上去和普普通通的毛发无异。   仍被按在地上的针女直喘气,她都不知道是该先恨引她过来的任明德,还是把她死死压在地上的黎静,又或者是扭住她那把长发的徐严——   干脆挨个在心里千刀万剐了个遍,最后目眦欲裂地瞪视着手里依旧握着剪刀的林柚,恨不得把她给生吞了。   “你剪啊!”她破罐子破摔地喊,“你有本事再剪啊!”   林柚:“……”   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那我继续剪了。”   她认真地点点头。   “——如果你觉得板寸还要更精神点。”她拿着剪刀比划了一下,又自言自语道,“可惜刚才在上面没看见推子,不然我也不介意再多帮点忙——”   让她感受一下什么叫一关灯就是一片佛光。   针女:“…………………………”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去你的吧!!   她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的一头黑长直这么毁于一旦就五脏六腑都直翻涌,然而罪魁祸首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怨念似的,还妄图用那剪子再在她头顶上动刀,怎么不气?怎么不气?!   ……然后还真又动了。   还是嚓嚓几声,出于针女自己的要求,本就被剪短的头发又短了寸余长短。   这会儿除非是作死凑到她头边上,否则别想扎到人了。   针女放弃了挣扎,了无生趣地仰望着站台天花板,觉得自己的鬼生前途一片灰暗。   林柚原本还在琢磨着,假如头发还继续伸长是不是该来个痛快。不过,看针女没有任何动静的断发,心下对她的实力就有了个估量。   手段是影响人心智,诱其近前后再痛下杀手,但能用上的也只有这一头如针的长发——剪掉了就短时间长不出来的那种。   所以也没被那个小女孩划在强者的范围内。   本来还准备考虑要不要带上,林柚想,可这少了长发就彻底没了攻击力,要不算了?   裂口女还能补几把剪刀完事,这位总不能整个接发吧。   “让她待这儿。”   她站起身,果断道:“咱们走吧。”   针女:“……”   ???   ?????   “你站住!”见这人真抬脚就要走,她脱口而出道,“谁让你走的?!瞧不起谁呢,啊??”   “是啊是啊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黎静险些被这一连串发展惊掉了下巴,蒙圈之下也顾不上附和的到底是谁的话了。   “万一一松手她就——”   “打住。”林柚做了个收声的手势,“你冷静一下看看她现在还能做什么?”   ……还真是哦。   就这头发长度,假如还有谁被影响,只要来得及把他跟针女脸对脸跳贴面舞前拉回来就成了。   上下审视了一圈,黎静放开了手。   针女生平有两处逆鳞,一是那头秀丽的长发,二就是鬼怪的通病——更容不得自己的实力被看低。如今林柚挨个动了,不仅动了,还踩在上面反复横跳。   真真是气死个鬼!   “我告诉你!我也是很强的!”   林柚:“可你现在——”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上来就绞别人头发啊?!”针女暴走,“你等着,等我头发再长出来,让你好好看看厉害!”   话音落下,黎静只觉眼前一空。   “她,”她结巴道,“她人呢?”   刚才还在这儿,这么大个,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林柚看着手里那张新卡,陷入沉默。   卡牌还强硬地往里又塞了塞。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主动跟着走的卡,不由觉得有点新奇。   明明想主意的是她,剪头发的是她,出言挑衅的还是她——这算是无意之中来了个成功的激将法?   妖怪的脑回路果然猜不透啊。   话说回来,依针女的说法,她的头发这样也能再长出来……   顺着想下去的话,卡牌能培养吗?   黎静愣了半天,抬头就看到林柚手中多出了什么东西。她视力不错,一眼看见那纸牌上的图画有一点点眼熟,才捡起来的下巴差点又咯嘣掉地上。   “这、这是……”联想起刚下来时对方说的话,黎静觉得自己仿佛猜到了什么,“难道之前那两个也……”   林柚做了个“嘘”的动作。   ……果然!   黎静眼中露出点羡慕——这是什么神仙职业又是何等的行动力,她原来还挺沾沾自喜的,这一下子就给比下去了。   观察了下他们的反应,林柚发现徐严一点都不惊讶。   “对了,”她说,“你什么职业?”   该不会是跟什么情报搜集有关的?   徐严:“你猜?”   行了,当她没问。   林柚没兴趣陪他玩你猜我猜的,另一边的任明德开了口。   “羡慕你们,”他叹气,“我还是抽选进来的。”   谈天也就到此为止,当务之急是赶紧上楼找到那些拖开时装模特的队友。   走着走着,黎静忽然停住脚步。   “哎。”   她叫住任明德,“这是不是你掉的那副眼镜?”   一看还真是。   被针女打掉的黑框眼镜静静卧在地上,厚实的树脂镜片倒没摔坏,任明德赶忙道了声谢,捡起来吹吹灰又戴回去。   比起一层,这会儿地下反而安全许多。越上楼越提心吊胆,在走过楼梯那段后,四人看着眼前的过道一时都陷入了默然。   “这……”   徐严嘀咕:“战况挺激烈啊。”   车站破败,墙上原本就有斑驳的不明污迹,但此时又多出了好些撞痕——痕迹很深,隐隐蔓延出了辐射状的裂纹。   地板更是惨不忍睹。   好好的大理石地砖碎得有大有小,一块块散落在旁处。   “就是没见到人。”   一戴回眼镜,任明德又开始不住地把它往上推,“他们不会全都……”   “哪儿能啊别想那么多,”黎静马上说,但看她惨白的脸色,与其说是反驳不如说是自我安慰,“要是那样,这儿肯定到处都是血了!”   林柚想起超市那边的大片血迹——时装模特那吃人的作风倒是。   一路没见到人,他们穿过走廊。   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有听到先前那样的高跟鞋的声音,一行人的心暂时放下了些。   黎静也没敢出声,她只来回观望着哪里可能会有队友留下来的讯号。   她探过转角,猝不及防对上一张异于常人的长脸。   “呀、呀啊啊啊啊——!”   黎静尖叫出声,她反应也快,在时装模特咬过来之前背过了身,失魂落魄地就想逃。其余三人看她这样哪还不知道原因,立马往反方向跑。   “分头,”林柚边跑边把手伸向背包,拿出从警卫室取的那根短棍,“我往右,你们看着往左!”   也亏来的是个岔道口。   不出她所料。   林柚扭头望着提着裙子追上来的时装模特,比起那两人,对方果然更记恨害她摔了一跤的家伙。   她回过头,蓦地发现跑在这个方向的不止她一个人。   林柚一愣,“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直觉这边更安全点!”徐严头也不抬地答道。   林柚:“……”   你确定?   时装模特早不知什么时候把那双高跟鞋甩脱在何处,怪不得他们就没听到过脚步声,她打着赤脚跑得飞快,眼看就要飞奔到林柚身后冲她的脑袋张开那满是獠牙的嘴巴!   林柚只把伸缩警棍一拉,横插进血盆大口中,试图躲过这一劫。   乍看材质结实的短棍没支撑多久。   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短棍就在密密麻麻的尖齿间变作了两半。   时装模特又一次扑了上来。   “用这个!”   听到徐严的声音,林柚接住他塞过来的东西看过一眼,尽管被那玩意儿带得一个趔趄,还是也用力往后一塞——   “嘎嘣。”   带血的獠牙骨碌碌滚在地上。   下意识再一次狠狠咬下去的渊阴沉地朝下瞅着嘴里的大理石板。   牙被崩落了两颗,松动的更多。她疼过劲儿来,捂着嘴在地上“呜呜”了半天,等终于抬起头,眼前早没了两人的影子。   光着脚的时装模特从后方走过,蹲在矮柜后的林柚等她消失在转角后才起了身。   “这么点功夫就捡了块石板,”她挑眉,“动作挺快啊。”   徐严:“承让承让。”   接过就毫不犹豫往人嘴里塞,是个狠人。   “嘘——”不远处的墙后,有人尽可能压低声音喊道,“那边是不是有人?”   林柚抬头,在那儿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来的只有两个人。   王一鸣脱了上衣,只剩一件白背心,满身肌肉更是包都包不住。旁边的男人要瘦弱一些,林柚有印象,是叫谢远云。   “我听着这里有尖叫声就过来了,”王一鸣解释道,“你们——”   “是黎静。”   徐严往左边一指,“我们把模特引开,他们往那边跑了。”   王一鸣“哦”了声。   “伤亡情况怎么样?”林柚问。   “又死了一个,”谢远云说,“其他人跑着跑着就散了,但应该暂时还没有出局的。”   徐严:“那这墙上地上——”   谢远云:“问王哥。”   王一鸣尴尬一笑。   “也不全是我弄的,”他道,“大部分,大部分。”   林柚心想她一开始猜的没错,王一鸣的职业果然是跟武力强化有关。   能把墙啊地砖啊打成这样,一是他原本的技巧和力量就不差,二是等级少说三四级往上了。   这游戏的升级是几何式的,一级到二级要九百经验,二级到三级就是四千九了——王一鸣铁定是个肝帝。   头顶的广播响起。   “请注意。”   小女孩道:“‘羞涩’的人在七号口出现了。”   林柚心一沉。   “羞涩……的人?”谢远云怔怔地重复道。   她自然知道这个的来源——scp-096,同样是出自scp基金会的产物。   只是比起“世界上最好的牙刷”,它的危险程度可要高多了。   “对,是个人形生物。”林柚说。   “避开它,无论如何都不能看到它的脸,哪怕只是视频或者照片,它都会马上冲向你把你撕成碎片。”   王一鸣:“不能跑?”   “你跑不过096的。”   接过话头的是徐严,他道:“基金会做过实验,让人在月球上看到了它的脸,几分钟后,096冲到了月球把那人撕得粉碎。”   两人不吱声了,能窜到月球去的速度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家伙居然也知道。   林柚收回视线。   “你们在楼上有发现什么吗?”   王一鸣和谢远云对视一眼。   “有是有,”后者举起一把钥匙,“在残垣里发现的,所以我们本来正打算往后仓库去。”   那钥匙上用圆珠笔写着“仓库”二字,明晃晃地提示他要朝哪里找。   这一轮的线索果真很简单。   既然已定下一步该往哪里去,接下来就好办了。确定时装模特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往回走后,四个人就静悄悄地摸出了这边挡着的木柜。   囤放货物的仓库离着可不近。   王一鸣和谢远云都是顺路过来的,但饶是如此,要走的还有好长一段。再加上又要压着脚步又要小心注意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   “卧槽!”   下个转角,王一鸣刚往外看了一眼就紧忙缩回头来,“是那个吗?”   林柚缓了口气,也望过去。   “对,就是它。”   背对着他们堵在走廊正中的家伙身体□□,通体苍白。它的脊背佝偻着,两条严重不成比例的胳膊垂在身体两侧,独自来回踱着步。   “这怎么办?”谢远云问,“必经之路啊?!”   “闭上眼睛。”   林柚道:“闭眼直接走过去,只要不看到它的脸就万事大吉。”   也不知道他们接连走出去的声响有没有惊动scp-096。   明知自己走在随时有可能把你撕碎的怪物的旁边是一件极有心理压力的事。走在最后的谢远云自觉心脏搏动得越来越快,他一步步挪过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   只是一颗小石子。   他好容易稳住平衡,余光看见那张扭曲面容的同时,忽然意识到自己睁开了眼。   ——完了。   “王哥,”谢远云喊,“接住这个——!”   下一秒,通体惨白的怪物抬起那双过长的胳膊,用手蒙住自己的脸,开始发出尖细的叫喊——   它抽泣着,含糊不清地呜咽起来,直直冲向看到它脸的家伙。   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了王一鸣眼前。他弯腰捡起那把钥匙时,发觉自己出了一脑门冷汗。   “别回头。”   背后传来身体被撕裂的声音,林柚压着呼吸说:“往前走。”   还剩一条过道,穿过那里,他们终于站在了后仓库的门前。   仓库大门没有上锁,一推铁门就发出“吱呀呀”的响声。货物散乱地堆积着,挂在灯绳上的小灯泡映出一片片阴影。   “我们上一轮在这里翻过,”王一鸣解释道,这就往满地的纸箱里找着落脚的位置,“可能不知道在哪又刷出来新的了。”   “请注意。”   他们这一路小心谨慎,等到了仓库,铁门正上方的喇叭中传出声音,“有一个人头气球在六号口出现啦。”   林柚:“……”   徐严:“……”   王一鸣:“……”   “娘哎,那个不能看脸的怪物就算了,”他难以置信道,“这他妈的连人头气球都出来了?!”   这就是小女孩口中的“难上加难”?——还真是难上加难!   他也是听过这人头气球的名头的。   有一天,铺天盖地的人头气球在某座城市从天而降。作为分|身的硕大气球对应着每一个人的脸,它们有自己的意识,会用气球下方的套索把本体吊死。   戳破气球,本人也会萎缩而死;护住脖子也不可行,气球会把你拦腰吊起——   原作的结局是全灭。   “一会儿怎么出去再说,”林柚道,“现在先找身体在哪里。”   “那前面我来找。”   徐严说,他挽起袖子走过去,“左右两边,你俩看着分。”   地上全是纸箱子。   林柚蹲在左侧,把纸箱纸盒一个个往边上垒。她挨个翻找着,里面全是林林总总的货物——看样子更像是超市的,什么日用品都有。   当翻开又一个纸箱时,她的动作停住。   “找到了!”   林柚拖出那个带锁的箱子,“来看看是不是这个。”   还剩十分钟出头,商场是“回”字结构,跑下去应该完全来得及——   然而,在把箱子从昏暗处拖到灯下后,她立时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靠!”攥着钥匙飞奔过来的王一鸣骂道,“这是哪个兔崽子干的?!”   已经无从证实是不是与锁孔吻合了,锁头被砸得变了形,像是有人没有钥匙也强行砸开了这个箱子。   林柚打开箱盖。   箱子大小正够容纳一个十岁左右小女孩的身体,里面凹陷下去的海绵也佐证了这一点——身体的主干原本就在这里。   只是有人先一步取走了它。   “说不定是谁比咱早来这儿,”王一鸣迟疑着,“拿着去棺材——”   广播中的声音粉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才不是这样的。”   小女孩咯咯笑道:“那家伙不是人哦!”   王一鸣:“你什么意思?!”   “你们里面从最开始就混进别的家伙啦。”她唱歌似的说,“亏我这一轮还好心地降低了线索的难度,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真可惜。”   “让我看看——还剩十分钟,”小女孩说,“你们是不可能找到那家伙的,乖乖认命吧——gameover啦。”   林柚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迄今为止的全部经过。   她又回头看向角落,恍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如果我能找到呢?”她蓦然问。   就是时间不太够——   “那基于抓住内奸的奖励,之后就给你们加时赛的机会。”小女孩明显对这样的发展也觉得很有趣,她话锋一转,“啊,光十分钟好像太少,我还可以再多给你们十分钟,但相应的,因为时间是借给你们的,在这二十分钟期间,她也会直接加入游戏哦。”   “就看看你们能不能活下来吧!”   ……是指红人?   仓库门外响起的歌声,比起上一轮广播里那隐隐约约传出的要清楚得多。   “把那后背染满红……色……”   “你想穿鲜红的衣服吗……”   红人带着大大的、扭曲的笑容,一把推开了仓库的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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