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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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释到最后只留下了一个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墓。   净妄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大踏步往前走,到最后都没再看那坟墓一眼。   年朝夕本以为,今夜的事情,到此也就该结束了。   然而当他们在回去找雁危行的路上听到隐隐的喧哗声和刀剑相接声时,年朝夕就知道怕是还有乱子。   她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但因为整个曲崖山差不多都被轰平了,高低崎岖的废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实际上也看不到什么,可年朝夕却听到了燕骑军列队的口号。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燕骑军为何又列起了对敌阵?   舅舅不知道去哪儿了,估计是在忙着区分曲崖山被俘的那些妖修,而燕骑军到底还是她的私兵,还是父亲留给她的,对她的意义非凡,她自然不能不管,所以几乎想也没想的转身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净妄立刻跟了上去。   稍微走近一些,声音越发清晰,年朝夕听到了有人在喊燕骑军的列队口号,随着口号,刀剑出鞘声清晰到令人胆寒。   这确实是在列对敌阵。   年朝夕心里一惊,疑心燕骑军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当即也不管身后的净妄了,抛起飞剑绝尘而去。   她一路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然后她看到自己的燕骑军列成了对敌阵,而对敌阵的阵眼处,正是牧允之三人。   看到牧允之的那一刻,她当即就是一惊。   因为此刻的牧允之身上,居然魔气隐现,而他整个人则完全一副全然无意识的状态,充血的双目全然无焦距,正对沈退二人无差别的攻击着,全然一副要置之死地的态度。   魔气?牧允之一个正统人族修士,怎么会有魔气?   年朝夕突然想起来,他们是和她一起掉进地下百丈的,而一直到自己控制净释之前,这几个人都没能冲破恶蛟给他们下的幻境。   如今恶蛟一死,幻境自然也就破了。   那他们到底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怎么出来之后,牧允之一副全然要入魔的姿态?   不对,还少了一个人。   邬妍呢?   年朝夕视线微偏,落在了杀阵之外。   杀阵之外几步远,几块碎石的包围之下,她看到了邬妍用自己的独臂抱住了膝盖,一张脸紧紧的埋进了双腿里,和那三个人的癫狂表现相反,她安静的就像是死了一样。   而此时,眼看着被围在杀阵之中的牧允之完全无视了肉眼可见的威胁,杀招愈演愈烈,其余两人也一副要一命搏命的态度,燕骑军不得已终于开口。   为首那人沉声道:“牧城主,再不停手,只怕我等就要冒犯了。”   牧允之的视线茫然无焦距,但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却突然动了一下。   他看着燕骑军,像是在这一刻突然认出了他们都是谁一般,突然问道:“你们也是来杀我的?你是来找我报血海深仇的??”   年朝夕听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什么叫报血海深仇?   她和他们有仇不假,但燕骑军与他们何来的血海深仇?若是这血海深仇指的是年朝夕之死的话,那为什么前缀是“你们”?   ——你们来找我报血海深仇?   仿佛笃定了他和燕骑军除却年朝夕之事外还有私仇一般?   但他对燕骑军做过什么吗?   年朝夕突然觉得不对。   很显然,燕骑军也觉得不对。   为首那人沉默片刻,淡淡道:“我和牧城主并无私仇,牧城主这句话严重了。”   而牧允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突然哈哈大笑。   他眼角眉梢尽是讽意,冷笑道:“我逼迫你们至此,在你们口中居然是并无私仇,我还真没想到燕骑军居然窝囊成这样,连报仇的血性都没了吗?”   年朝夕听得眉头直皱,燕骑军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叫逼迫他们至此?   他们何曾受过谁的逼迫?   不说主上生前这人一直觊觎着主上手上他们这支势力却连动都不敢动他们一下,哪怕是在主上殉城死后,难道不是他们和魇姑娘联手逼走了牧允之,这才让他不得不放弃月见城这一根基重新建立势力的吗?   更何况,主上殉城而死,名望如日中天,他们作为主上遗部,又有这样的实力在,谁敢动他们?   这牧允之是来曲崖山一趟脑子给摔坏了吗?他梦里的逼迫他们至此?   这一刻,燕骑军所有人脑子里都冒出了这么个诡异的念头。   燕骑军不能理解,但听见这番话的沈退却面色难看。   他本就是受了重伤之后又被关进溶洞里,根本就难以支撑,更遑论遭遇了牧允之如暴风雨般的攻击。   他脸色铁青道:“牧允之!你给我冷静一点,那只是幻境而已,你连幻境和现实都区分不出来吗?”   而这句话却并没有让牧允之更清醒一点,他的视线移过去,像是清醒了一点,但整个人身上的魔气却愈加浓烈。   他突然一笑,道:“没错,我早就分不清了。”   而年朝夕高悬在上空,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们提到了幻境。   “逼迫燕骑军至此”……   现实中,没人能逼迫得了燕骑军。   而这个情节……   年朝夕突然从半空中降落,脚步匆匆的走了过去。   燕骑军立刻就发现了她的身影。   众人大喜,哪怕没有人统领指挥,也依旧协同一致的单膝朝着年朝夕的方向跪下。   三百个人,三百道声音融为一道——   “燕骑军拜见主上!”   那振奋高昂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曲崖山。   入目所及之处,一张张脸上都是相似的狂热爱戴。   年朝夕微微抬了抬手,让他们起身,眼睛却一直盯着牧允之。   牧允之看到她,脸上的震动毫不掩饰,嘴唇颤抖不成音。   半晌,他居然车出一抹似悲似苦的笑来,哑声道:“兮兮,你是亲自来找我报仇的吗……”   年朝夕心中的那股怪异感更甚。   她想,她或许都不用验证什么了,牧允之他们的反应已经告知了她一切。   这时,雁危行单手提着净妄飞了过来,正落在她身旁。   他看了一眼那几个人,神情紧绷,只问道:“兮兮,怎么了?”   他是听到动静之后就飞快的赶过来了。   随即他便看到了牧允之。   眼见牧允之的古怪状态,他微微一顿,突然意味不明地笑道:“心魔?”   年朝夕立刻抓住了重点,“这是心魔?”   雁危行微微笑了一下,平静道:“心魔所累,记忆混沌,他离被心魔所控不远了。”   年朝夕皱起了眉头。   被心魔所控,如果无法反抗心魔,那要么入魔成为魔修,要么像舅舅一样,记忆混沌修为尽失,日复一日的等着一个突破心魔的机会。   如今,牧允之分明是一副要入魔的样子了。   那么问题来了。   又是自相残杀,又是迫害燕骑军,又是报仇,牧允之经历的幻境到底是什么?   会是她猜测的那个吗?   毕竟,燕骑军被迫害这个怎么听怎么让她不舒服的情节,她只在一个地方看过。   ——原著小说。   ……   在年朝夕的印象中,原著小说里,燕骑军的结局并不怎么好。   一支实力强大的私兵,失去了主人,却又从上到下都不肯归心,这样一支队伍,很难不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比如原著里的牧允之。   更何况,在原著里,年朝夕死的悄无声息,死后因为被万魔分食,连尸体都不曾留下,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临阵脱逃了。   但燕骑军不信,他们认定年朝夕的死肯定有蹊跷,一心一意的要调查年朝夕死亡的真相。   而这真相大概只有原著里的邬妍一个人才知道。   牧允之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邬妍的隐瞒,或者说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支不能为他所用的私兵是一种威胁,所以在他们的调查路上,他颇多阻挠。   有当时威望如日中天的牧允之的阻挠,再加上因为所谓主上临阵脱逃的传闻,燕骑军过的颇为艰难。   直到原著里的牧允之夺得了战神图谱,燕骑军或许是察觉了什么,在原著里最后一次作为反派登场。   然后,被牧允之从上到下逐一瓦解……   年朝夕想着原著中燕骑军的结局,深吸了一口气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她怀疑恶蛟是窥探到了她识海之中有关原著的记忆,所以才特意制作了一个与原著相同的幻境,将他们全都拉了进去。   如果牧允之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是进入了原著幻境的话,他能说出自己和燕骑军有血海深仇这句话,就证明了那幻境在被破开之前已经进行到了结尾。   牧允之是看了原著幻境,所以才生出了心魔,还是说他要有心魔存在,只是因为原著幻境才让这心魔显现了出来?   但是此刻的他分明是已经混沌了真是记忆和幻境了,否则他也不可能对现实中的燕骑军说报血海深仇之类的话。   正在此时,牧允之突然扔下了手中的剑,像是要寻个解脱一样,如释重负般道:“兮兮,你既然亲自报仇,就由你亲手杀了我吧。”   年朝夕看了他片刻,突然问道:“所以,你幻境中的那个年朝夕是怎么死的?”   他眼睑突然颤动,猛然睁开眼睛看向了她。   他方才还一副分不清现实和幻境的模样,此刻却又像是清醒了一般。   他嘴唇微动,说:“我看到你被万魔分食。”   万魔分食,那果然是原著了。   年朝夕也没有多惊讶,而是踢开了被他丢到自己脚边的剑,淡淡道:“这几日我已经见血太多了,不想再见血,你若是想死的话最好也别死在我面前,好自为之吧。”   她没有落井下石的爱好,也没有以德报怨的情操,他有了心魔也好,分不清记忆和幻境也罢,自有他自己的造化。   年朝夕没兴趣掺和了。   她提声道:“燕骑军,收兵,回去。”   于是,连燕骑军都开始收拢,不再去看他们。   牧允之楞楞地看着她,混沌充血的眼睛逐渐清明。   而此时,从她过来起就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邬妍突然起身,如梦初醒般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我刚刚看到的才是现实,这里是幻境!这里是幻境!有人要害我,把我困在幻境里,我要出去!”   话音落下,她对他们避如蛇蝎一般疯狂的向前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年朝夕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   幻境中,原著里,邬妍才是那个女主,功成名就,收获爱情。   如果无法接受现实的话,让她笃定幻境里的才是真实也没什么不好。   一旁的净妄目瞪口呆,小声道:“她也走火入魔了吗?”   年朝夕:“不,她纯粹是疯了。”   净妄啧了一声:“没意思,走吧。”   年朝夕也觉得没意思,见燕骑军已经归拢,立刻道:“走。”   正在此时,雁危行突然从背后叫住她:“兮兮。”   年朝夕脚步一顿。   然后她听见他问道:“我看到的幻境和现在,到底哪个是真实?”   年朝夕想了想,说:“三千世界,各有各的不同,谁知道呢?”   说完,她不再停留,脚步匆匆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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