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由远及近,似乎弹琵琶之人正往长悦酒楼而来。 上官清并没有察觉琵琶声的异样,敛眸站在白惜璟面前,不愿离开。 见上官清不走,白惜璟下意识地又往外面看了一眼,对上官清说道:“再不走,恐怕走不了了。” 那弹琵琶之人,是她的师叔,燕无月。 二十年前,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燕无月,一曲琵琶夺人性命,杀人如麻。 琵琶声越奏越哀,砰,忽然转音,犹似银瓶乍破之声。 “公……公子……”商末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刀鞘拄地,脸庞扭曲,口中不断溢出鲜血。 接二连三的,上官清带来的护卫纷纷口吐鲜血。 啊,上官清一声痛呼,手中的折扇掉落在地,伸手捂住胸口。 心似乎被万千藤蔓缠住,不断收紧,似要将心绞碎,又似被万箭穿心而过,千疮百孔。 白惜璟漠然看着脸色苍白的上官清,当日,狼狈无力的是自己,如今,变成了她。 “惜璟……”上官清踉跄跌向白惜璟,白惜璟侧身避开,见她快摔倒在地,心一软,又扶住了她。 琵琶声忽然停了。 随着琵琶声停,胸口的绞痛消失,上官清趁机抱住白惜璟,“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受伤,一如我舍不得让你受伤……” 好不要脸。 白惜璟连忙推开上官清,回头看了小徒弟一眼。 生怕又被小徒弟在小本本上记上一笔。 但小徒弟并没有看她,而是在看站在一旁的徐师叔,顺着白朦的目光,白惜璟看了徐师叔一眼。 徐师叔失神地看着空气。 上官清捂住胸口,笑得苍白,“惜璟,我不会走的。” 她知道白惜璟是什么样的人,表面冷漠,内心却十分柔软,走苦情软弱路线,能让白惜璟心生怜悯。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白惜璟应允,“你在公主府等我,我会去找你。” 真的同意了?上官清惊讶,半秒后,抬手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要和白惜璟击掌为誓。 白惜璟心思全在小徒弟和徐师叔身上,只想快点把上官清打发走,毫不犹豫地和她击了个掌,逐客道:“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上官清带着护卫离开,白朦拉住白惜璟衣袖,扯了扯,小声说了三个字:“太师叔。” 白惜璟闻言转头看向徐师叔,此刻徐师叔泪如雨下,见自己看她,哽咽问道:“惜璟,那弹琵琶之人,和无月是什么关系?” 果然,听出来了。 白惜璟垂眸,不敢回答。 无月师叔被江湖人围杀,最后被剑术卓然的玄尘道长刺瞎了一只眼打落悬崖。 她没死,掉入水中,侥幸地活了,从那之后,便退隐江湖。 大隐隐于市,她选择在京城隐居。 这里,是离徐师叔最近的地方。 但无月师叔让她们告诉徐师叔,她死了,死在二十年前江湖人对她的那场围杀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燕无月还活着,除了徐寒秋。 徐寒秋定定地看着白惜璟,一个答案跃然心中,停顿地问:“是……是她?她没死?”见白惜璟没有否认,愣怔,含泪大笑,又大哭,跑出酒楼。 可哪里有燕无月的身影。 就连那琵琶声,都像是幻觉一般。 白朦从未见过这么失态的太师叔,不解问道:“师父,太师叔她……” 白惜璟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酒楼外徐师叔身上,孤寂的身影,让人心疼。 过往路人,看到徐大掌柜站在酒楼门口悲恸大哭,纷纷停下脚步围观,一个女人抱着琵琶拨开人群走到了徐大掌柜面前。 心疼地喊道:“师叔。” 徐寒秋看到谢颜,看到她手中抱着的那把黑木琵琶,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这是燕无月的琵琶,她送给她的。 谢颜把手里的琵琶递给徐师叔,“她说,她对不起你。” 呵,对不起。 徐寒秋拿过琵琶用力摔在了地上,砰,琵琶裂开了一道缝,徐寒秋恨恨地看了一眼,转身回酒楼。 路过白惜璟,讽道:“真是我的好师侄!”气愤地上了楼。 谢颜拾起琵琶,回头看向酒楼斜对面那家茶楼的二楼,情绪复杂。 二楼包厢临窗位置,坐着一个女人,一袭素白对襟襦裙,脸上覆着小半块暗银面具,将左眼完全遮住。 右眼,将酒楼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谢颜看了她一眼,抱着琵琶进了酒楼。 燕无月抬手抚过面具,自嘲地笑了笑,在桌上放下一钱银子,起身离开。 白惜璟看着谢颜怀里的琵琶,问道:“无月师叔有什么话让你带给徐师叔?” 谢颜轻叹了口气,“她只让我向徐师叔说声对不起,别的什么都没说。” 这一次,多亏了无月师叔,才能不费吹灰之力让上官清离开。 可,让徐师叔知道无月师叔还活着,对徐师叔是多么残忍啊,一句对不起,哪里够弥补徐师叔。 当年她还没出生,没亲眼见到徐师叔悲痛欲绝的样子,但光听少琴师姐的描述,就忍不住心疼徐师叔,想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抚她。 白惜璟跟着叹了口气,老一辈的陈年往事,不是她们能解决的。 拉了拉白朦,准备上楼。 刚转身,谢颜喊住了她,疑惑问道:“师姐,这大热天的,你脖子上围一块手帕做什么?”说着手贱地去撩手帕。 白朦眼疾手快,在谢颜师叔碰到手帕之前,伸手打落她的手,冷声说:“不准碰。” 手背被打红了。 谢颜瞥了眼留有白朦爪印的手背,无语道:“好好好,不碰你师父。”就白朦对宫主师姐那霸道占有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白朦喜欢宫主师姐呢! 等等,喜欢宫主师姐…… 谢颜后知后觉,忽然发现宫主师姐和白朦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和以前那种师徒在一起的感觉截然不同。 眯起眼睛瞧了瞧宫主师姐的脖颈,隐约好像看到了红痕。 白惜璟见谢颜一直看自己脖子,伸手握住白朦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对谢颜坦言:“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 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谢颜目瞪口呆,她只是猜测而已,宫主师姐要不要这么直接! 她的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住。 “师父已经知道我和白朦的关系。”白惜璟牵着白朦上楼,似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头对谢颜说道:“忘了告诉你,师父回来了,现在就在九白山。” 心脏完全承受不住了。 谢颜赶紧捂住胸口,呆滞地看着宫主师姐和白朦消失在楼梯口。 “师父,你好像吓到师叔了。”白朦笑得一脸娇羞,她好喜欢这样的师父,不因她们的师徒身份而刻意隐瞒或者否认。 白惜璟笑着说她:“真是个孩子。”一点小事就开心得不得了。 拿起书卷看书,修身养性。 周围的气压渐渐变低。 白惜璟觉得有些不对劲,侧头一看,发现小徒弟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眉头紧锁,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白惜璟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能远离几分远离几分。 白朦沉吟片刻,幽幽问道:“师父,你为什么答应上官清去公主府?” 小徒弟不说,她差点忘了这回事,白惜璟愣了愣,回答说:“不让她彻底绝望,她会一直纠缠下去。” “杀了她不是更能彻底摆脱?”白朦脸色变得阴沉,逼近师父,“师父,你三番两次纵容她,是不是对她动心了?” 白惜璟正了正脸色,端正说道:“为师像是那种人吗?” 思索了许久,白朦摇了摇头。 第二天。 “师父,这一个月我们真的住在公主府?”白朦侧头问道。 对于一直觊觎师父的上官清,她不知道能不能将杀意压抑一个月,也许待不过三天就杀了上官清。 白惜璟微笑着对白朦点了点头,一手搂着她,一手拉着缰绳,慢悠悠向公主府而去。 行了一段路,白朦又侧头,小声问道:“师父,如果这段时间我忍不住杀了上官清,你会如何?”再三思量,她觉得她一定会忍不住。 白惜璟闻言,淡然说道:“杀了她之后我带你回九白山。” 这一次,白朦要杀上官清,她不会阻拦。 这个回答很令人满意,白朦嘴角上扬,转头看向前方,身子后靠贴紧师父,“师父,你真好。” 白惜璟搂紧白朦,“驾~”轻夹马腹策马前行。 在外习惯男装的白惜璟,让小徒弟换上了女装。 同是白衣胜雪,一个眉清目秀风采动人,一个倾城绝色风姿绰约,同乘一马,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此般配的两人,让过往路人都不由多看了她们几眼。 俊男美女,就是令人赏心悦目。 上官清坐在大厅高座上,慢悠悠喝茶,看似悠闲,心里却在慌乱。 等了许久,都不见白惜璟来,虽然相信她不会食言,但这时间也太慢了。 从长悦酒楼到她这里,不过半个时辰,距暗卫回报,已快一个时辰。 难不成是走着来的? 想起昨天的事情,再不掩饰忧虑,放下茶盏,思忖起来。 昨天回公主府后,让府里的大夫把脉,竟然受了内伤。 被琵琶声所伤,简直难以置信。 不由对白惜璟背后的力量忌惮。 正出神地想着,司离闪身出现在她面前,躬身抱拳说道:“殿下,她们来了。” 终于来了。 上官清起身,亲自去门口相迎。 不曾想,却看到了伤心的一幕。 白惜璟拥着白朦浅笑而来,眼眸里是从未见过的温柔,上官清呼吸一滞,愣在门口。 到了公主府门前,白惜璟勒马停下,当先翻身下马,然后伸手扶白朦。 白朦瞥了上官清一眼,扬了扬眉,将手放到师父手中。 “惜璟……”上官清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有妒忌,但更多的是尴尬。 白惜璟点了点头,对着上官清,又是一副清冷模样,没有温度的声音对她说道:“一个月的时间。” 从今日的表现,上官清能预见一个月后的结果,白惜璟眼里心里,只有她那小徒弟白朦,没有自己半分,她们,没有半分可能。 但她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这一个月,她会让惜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和惜璟,会成为相配的一对。 —————————— “师叔,我熬了粥,你要不要喝点?”谢颜端着她亲手熬的粥,去了徐师叔的房间。 从昨天到现在,徐师叔滴水未进,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徐寒秋抱腿坐在床榻上,头抵着膝盖,听到谢颜的声音,抬头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 充满血丝的眼睛,浓重的黑眼圈,显然哭了一整夜。 “师叔。”等了片刻没听到回答,谢颜担心地又敲了敲门,半秒后,徐师叔回应她:“拿走,不吃。” 声音沙哑,一听就不对劲。 谢颜犹豫了下,抬手运劲一掌打向门,咔嚓,门闩断裂,门应声而开。 喜欢师父,我喜欢她(gl)请大家收藏:师父,我喜欢她(gl)更新速度最快。(记住本站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