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伊戈尔被匆匆地从军队中叫了回来。 他是个身形高大的aha,面容英挺俊朗,相貌不凡。 作为机甲学院机甲驾驶系的天才,伊戈尔现在正在联邦军预备军中进行作战训练,等机甲学院毕业就会正式加入联邦军。 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自己的父亲从前线叫了回来。 走廊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眼前的金属大门无声地向两边打开。 这里是整个联邦最为高级的私人医院,私密性做的非常好,整条走廊上没有一个人。 伊戈尔神情有些不耐烦。 雷斯特将军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了,但是快步向前走去的气势仍旧锐不可当:“我和德罗斯特上将说到底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让你去探望一下他受伤的儿子怎么了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你,人家怎么可能会隐匿身份参军” 伊戈尔狠狠的皱了皱眉,冷冷地开口道: “又不是我让他去的。” 雷斯特将军怒斥道:“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这句话人家一个年纪轻轻的oga为了你参军还受了重伤你就是这个表现你进了病房之后要是还是这张臭脸,你就不是我儿子” 伊戈尔闭嘴了。 但是他的神色却比刚才更冷几分。 雷斯特将军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地说着要有绅士风度,要温柔对待oga之类的车轱辘话。 很快,两人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门前。 在进门前,雷斯特将军扭头看向站在他身旁的伊戈尔,神情似乎有些复杂:“艾瑞斯这次”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抬手将自己手中的礼物盒塞给伊戈尔,然后嘱咐道:“总之,你态度好点,知道了吗” 伊戈尔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然后抬手推开了眼前病房的门。 病房很大,头顶的仿生光源将柔和的光线洒满房间,无数先进的设备在隔离房间内滴滴作响,整个房间都被各色各样的康复礼物堆满,看上去反而显得有些拥挤了。 病房中央是一张柔软的病床。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正坐在床上,他低着头,细碎的黑发垂落下来,遮挡住苍白消瘦的脸颊,一双被纱布细细包裹住的手放在被单上。 纵使对这个一直对自己纠缠不休的oga没有好感,但是伊戈尔仍是不由得一惊。 比起上次见到时,艾瑞斯瘦了太多。 尖瘦的肩头在单薄的病号服下支楞着,锁骨突出,被子下几乎看不到起伏,仿佛身体都被这张巨大的病床吞没了。 伊戈尔顿了顿,不太自然地放柔声音,开口道: “艾瑞斯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眼前的少年仿佛骤然从发呆中被唤醒似的,他抬手撩起额前过长的头发向后梳去,一双漆黑的眼淡淡地扫了过来。 伊戈尔心头一跳。 似乎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但是还没等他琢磨出什么来,少年就收回了视线,懒洋洋地耸耸肩: “挺好的,多谢关心。” 伊戈尔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一旁的凳子拉了出来,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然后将手中拿着的礼物盒弯腰放到了地上。 他的这个多余的举动惊动了对方。 戈修颇有兴趣地挑挑眉:“里面有糖吗” 伊戈尔被问的一愣。 他低头在礼物盒里翻了翻,找到一袋高级糖果。 戈修笑眯眯地向他伸出手:“给我。” 伊戈尔一顿,站起身来,拿着那袋糖果走到病床前,然后放到了戈修展开的手心中。 不知道为何,今天的情形仿佛整个颠倒了过来他反而成为了整个房间里最被动的那一个。 眼前的少年似乎完全没觉察到他波涛暗涌的内心,反倒是开开心心地伸手接过糖果,然后低着头开始拆包装。 包装纸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偌大的病房内显得分外清晰。 伊戈尔目光游移,在不经意间扫过少年低垂着的颈子。 在他的后颈处贴着一块巨大的纱布,正正好将腺体应在的位置遮挡住,外面还晕着一点氤氲的血迹。 他的瞳孔一缩。 这是怎么回事 戈修掀起眼皮,唇角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没什么,只是腺体被摘除掉了而已。” 伊戈尔愣了愣。 难道他刚才一不小心地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眼前的少年将手中的包装纸团成一团,抬手一掷,正正好落在床脚的垃圾桶内,他眯着双眼,向后仰靠在病床上,消瘦的脸颊因糖果而被微微顶起来一块。 他的声音散漫而沙哑:“放心,你没问出口,我猜的。” 伊戈尔心底猛地一震。 他皱起眉头,视线锐利如刀,直至地刺向眼前近在咫尺的oga。 只见对方也正仰头看着他。 长睫下,一双漆黑的眼珠仿佛能够看透人的内心似的,深的仿佛透不进一丝光去,在那样的视线下仿佛一切都无所遁形。 少年冲他眨眨眼,脸上仍是那副凡是不放在心上的散漫神态,唇角似笑非笑地微微勾起: “不用担心这也是大部分人会问的第一个问题。” 伊戈尔离开病房时,仍旧有些深思恍惚。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面临的是无穷无尽的眼泪和委屈,或者是因战场而留下的恐惧和瑟缩,更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对方会借此机会绑架自己达成婚约的准备。 但是 伊戈尔发现自己很难形容刚才在病房里发生了什么。 一切似乎都自然而然,但是似乎哪哪都不太对劲。 他站在病房门口,皱着眉头琢磨着。 艾瑞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曾经无论何时,他的双眼在见到自己时都会骤然亮起,眼底闪烁着小心翼翼的卑微和患得患失的深深爱恋,而现在他扫过自己时的眼神,和掠过一个陌生人时没什么两样。 伊戈尔心底有些烦躁。 正在这时,远处的雷斯特将军和德罗斯特上将聊完了,转身向他走来。 两人一同向外走去。 伊戈尔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艾瑞斯的腺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雷斯特将军叹了口气:“艾瑞斯在战场上提前开始了分化期”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伊戈尔冰冷的声音打断: “那他现在应该上军事法庭,而不是在医院躺着。” 年轻的aha神情冷漠严厉,似乎还带着隐隐的厌恶和烦躁。 雷斯特将军先是一愣,然后气的竖起了眉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伊戈尔面无表情:“一个oga在战场上发情带来的毁灭性打击父亲您不比我” 他话没说完,后脑勺就被雷斯特将军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我算是白教你了你在病房里的时候,就没发现艾瑞斯的身上没有任何被标记的气味就连临时标记都没有” 伊戈尔一愣刚才在病房里因为太过震惊而没有注意,但是现在想起来,似乎还真的是 那究竟他是如何摆脱困境的 雷斯特将军又叹了口气:“我们在那颗被虫族占领的星球上发现了他曾经驾驶的机甲的残骸,在里面我们找到了能源耗尽前的自动记录,经过一天的努力之后成功还原了部分影像” 他伸手掏出自己的随身终端。 屏幕上,赫然就是缩小般的机甲驾驶舱。 透过屏幕,能够清晰的听到画面外传来的虫子抓挠机甲时发出的刺耳声音,但是那坐在机甲舱内的少年却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似的,迅速地将一众医疗器材排开 半长的碎发下,白皙细腻的后颈暴露出来,漆黑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脖颈上,越发显得黑白分明。 而在那微微凸起的脊椎骨节上,正泛着漂亮鲜艳的淡粉色,仿佛透过屏幕都能嗅到空气中的甜香。 他握住手术刀。 低下了头。 等等 伊戈尔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缩紧,脑海中浮现出那贴在oga脖颈后方染血的纱布,一个荒谬到近乎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在了脑海里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解释,但是伊戈尔却无法相信 下一秒,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将皮肤划开,猩红的鲜血瞬间涌出,眨眼间就将他背后的衣服打湿。 那纤细的手指甚至没有抖上一抖,仍旧稳的犹如机器。 伊戈尔感到自己的心脏骤然被攥紧。 雷斯特将军端详着自己儿子的表情,他叹了口气,将个人终端关闭,说道:“没错,他亲自切除了自己的腺体,而且全程没有注射任何麻药。” 短短的一句话,其中蕴含着的信息量却能够让任何成年人感到胆寒。 “我刚才和德罗斯特将军聊过了你现在得偿所愿,婚约已经解除。”雷斯特将军摇摇头,似乎苍老了些许:“我知道你很排斥艾瑞斯,但是我希望从今天以后,你至少能对他抱有些基本的尊重这个孩子,是个真正的战士。” 他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只留下伊戈尔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双眼注视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戈修将口中的糖果嘎嘣嘎嘣嚼碎之时,德罗斯特上将推门走了进来。 他站在床脚,神情复杂地凝视着自己躺在床上的小儿子。 他知道他很少对自己的孩子付出关爱,在三个孩子里也更重视对两个aha的培养,但这不等于他对自己的小儿子没有感情准确来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德罗斯特上将清了清嗓子,有些生硬地开口问道: “你今天感觉如何了” 戈修耸耸肩,用相同的答案回复相同的问题:“挺好的,多谢关心。” 德罗斯特上将踌躇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 “你对自己昏迷后的事情,还有什么印象吗” 戈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最后的记忆就是在那个即将崩塌的走廊中走着,然后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出现,自己试图攻击他,紧接着就什么都记不住了不过,在他昏昏沉沉间,无数色块和噪音的交织间,他似乎有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 却莫名其妙让他印象深刻。 戈修摇摇头:“没印象了。” 德罗斯特上将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你知道海因斯埃罗斯特这个人吗” 戈修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德罗斯特上校有些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似乎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难以启齿似的:“总之,就是他在你昏迷之后救了你,并且同意将你送还到我的身边进行必要的医疗救助,但是,他唯一的要求是” 戈修扬起眉头:“是” “是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