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切菜时候,也不知是被什么附体,突然开始絮絮叨叨事无巨细跟她说起了很多事情。 不是那种冰冷冷语调,是特意放柔和了声音,带着一点微微沙哑,像是情人间耳语呢喃,十分有磁性。 姜双玲有离开厨房,扶着肚子站在水缸边上,悠悠看着水中自己倒影。 她拿起木瓢在水里弄出几波纹,转过时却看到了对面菜篮子里一束野花。 如满天星一样细碎花朵,有着米白、浅粉、蓝紫不一样颜色,它们待在路边时候可能不会引起忙碌过路人注意,这会儿聚集在这里,倒是显得十分美丽。 是谁摘过来毋庸置疑。 姜双玲走过去,拿起那束野花,她闻到了一点淡淡花香,从中挑出一支浅粉,走到齐珩边,用那香软花瓣从对方鼻头前撩过。 “我不是说过了吗?后不用再凑够那九百九十个字。” “不是你要求,是我自己想说,我想跟你多说话。” 齐珩顿了下,卷了卷衣袖,他再说自己白天工作,是说起了自己幼年事情。 齐珩小时候。 这人从小就属别人家孩子,从来有挨过打,也有挨过骂,有一条清晰漂亮履历,年纪轻轻能到了这个关键职位,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前途无量。 齐珩记事早,年少聪慧,他有齐越大时候,大哥和父亲先后去世,那时候他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明白了亲人逝去含义。 …… 虽然听是对方小时候事情,姜双玲却也发现这人童年过得枯燥乏味,基本有什么玩闹和乐趣,跟他述职报告差不多多少,唯一算得上波澜,就是对方三哥和四哥。 险些烧房子三哥,不着调四哥……他就是个优秀求情工具人小弟。 很多人都说父母容易偏疼幼子,但要是遇见这种挑不出什么毛病,从小就对自己严格自律,想疼也不知该怎么偏疼。 会闹孩子有奶吃,不需要操心听话孩子反倒容易受忽略…… 姜双玲听着他话,双那一束野花编成花环,思绪却情不自禁跑飞。 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蓦失神怔愣在那里。 曾经她一心想做一个优秀人,想被父母表扬,希望得到别人认可。 在很多人里看来,她是一个出优渥大小姐,从不缺衣少食,长得漂亮,美院院花,父母是高知分子,按理应该张扬自信。 实际上她是个不太自信,也很有安全感人。 她很少得到来自父母认可,小学时候依靠着美术获得过一次次奖项,她抱着很大期待告诉自家家人,希望能得到父母赞扬,但大部分时候,得到都是,虽然这种成绩也可,但是不如别人家某某某,应该像谁谁谁学习。 你看看电视上谁谁谁……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在父母回答里,她总是不如某个人。 经历过一次次期待落空之后,成年后她好像就不需要这些东了,但是经常,她又会想要证明自己,所毕业之后,埋头扎进事业里,她赚到了比龄人更多钱。 她取得了本该引为傲事业成就。 但是每次回到家里去见父母时候,仍然不会被得到承认,你说自己赚多,网络上知名度高,有不少粉丝,父母却会说,某某某在国外开了画展,他艺术水平高,你登不了大雅之堂。 事某某孩子毕业后进入什么什么部门,现在已经混上了某某级别,你社会位不如他。 要不就是谁谁谁……怎么怎么样,甚至到了最后,她听到过说某某某嫁比你好。 …… 从家里出来后心疲惫,她想去朋友那找情绪支持,但是有人能理解她,因为在大多数外人里看来:你已经足够优秀了,你居然跑到我面前来说怀疑自己能力? …… 二十九岁时候,她觉得自己活得很累,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优秀,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别人,像是一个可怜失败者。 ——我不想再当一个优秀人了。 谁要求世上每个人一定要当一个优秀人? 究竟要做到什么样步才能称之为优秀? 姜双玲做过最叛逆事情,就是放弃自己事业,选择去租一间民宿,她想要过一种不焦虑生活。 她也不想再承担别人过多期待。 在过去二十九年里,姜双玲从来有谈过恋爱,也有喜欢过什么人,她曾经尝试过与追求自己人接触,她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去与人建立一种亲密关系。 在一次次期待落空之后,她很难信任一个人,尤其是亲近人。 在这段夫妻关系中,别人都说齐珩看起来冰冰冷冷,不好相处,但他却是深情,真正冷心冷情是她自己。 她习惯在别人伤害自己之前,就先划清界限,自己与别人界限分清清楚楚。 王雪姝曾经问她,问她对齐越这孩子好,就不担心他后不认她这个后妈,实际上,姜双玲根本就期待过,也从相信过。 齐珩,姜澈,齐越,或许她从来有把他们真正写进自己人生规划里,随时做好了拎包就跑准备,她从小长到大都习惯了自己缩在角落里自我安慰,已经不需要别人,她相信自己,依赖自己。 她与每个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维系着表面和平。 因为这样,所她才能表现得很乐观啊。 ——我谁都不信。 包括自己爱人,我不信任他。 我真相信自己跟他能过一辈子吗? “双玲……你怎么了?” 泪顺着角滚落,在她白皙脸颊上留下了两水痕,晶莹水珠滴落在花瓣上,原本在说着齐珩惊慌失措看着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对不起。” 隔着一层朦胧泪,视线已经变得模糊,对方那张俊美脸庞也在水雾中化开了似,看得并不太清晰,但她却能在脑海里描摹出对方眉。 明明无理取闹是我,歉却是你。 “你别再说对不起了,该说对不起是我。”姜双玲抬揩了下自己泪,她把上编好花环戴在对方头上。 野花编成花环,大小不一,颜色也不一样各色花儿点缀在青色藤蔓编成圆环上,有一朵红色花瓣沾上了水珠。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又自负又自卑,很怕自己不是个优秀人,不值得被人爱,她在意负面-评价,很难信任人,连自己父母都不信任。 二十九岁,谈过恋爱,她对谁都温和,对谁也都不敞开内心,前这男人,到二十四岁,比她要小几岁,初见时候觉得他面冷不好相处,脾气也不好,可他在她面前明明又傻又好欺负,对待她小心翼翼,喂他吃不喜欢东也不会生气,厉害却从来都不会对她用强,会偷偷买东送给她,现在学会送花了。 姜双玲笑了下,踮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其有幸,这一生遇见了你。 你是值得信任。 虽然来到了这样一个缺衣少食年代,想吃点肉都要特殊日子,有自来水,也有空调冰箱电脑机抽水马桶,生活条件艰苦,但是这段日子,却是她过得最轻松愉快明朗幸福生活。 她舍不得离开他们。 “齐珩,要是后我不思进取,就懒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不想下厨,不想做衣服,也不想画画,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你不想做,我来做,你做你自己想做事情。” 姜双玲闭着睛笑了,“其实我就喜欢画画,喜欢下厨,喜欢做衣服。” 她不想开画展,也不想让自己画拍出多少多少钱,她也不想当领导干部,样也不想嫁一个有钱男人。 什么太大事业心,也不想赚什么钱。 她不想再担负别人期待,想做点自己想做事情。 “齐珩,我想依赖你,你要照顾我一辈子。” “我保证。” 姜双玲抱住他腰,想起对方回来这小狗腿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他做出来事情。 她是习惯对方原来样子。 “齐珩,你后别找团长那个狗头军师了,他跟隔壁老王天天吵架。” 齐珩:“……” “小姜,你事情解决了吗?吵架啊?”王雪姝好奇来问姜双玲,估计是从团长那听到了什么八卦内幕消息。 他们这两家人真是互相瞒不过对方。 “说实话,我真好奇齐珩是怎么哄人?有他怎么气你?” 姜双玲在院子里晒萝卜干,搭理她,王雪姝推了推她肘,怂恿:“说说吧说说吧,你俩为啥吵起来?” 姜双玲把几块白萝卜摊开,样好奇:“雪姝姐,我其实也好奇你跟团长为什么隔三差五就要吵架?” 他们齐家这边偶尔会听到隔壁字片语。 “他就是故意气我。” “那是为什么吵起来?” 王雪姝低头沉思了一下,快速想完了之后开口:“也不知为什么,反正跟他说话就来气。” “气来得快,走也快。” 姜双玲点了点头,“那我也跟你一样,可能男女思维有时候就是不一样,容易产生误解。” “我们想要通过对方确定答案来获得安慰,男人却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事情,连句安慰你话也不愿意说,就气他敷衍自己。” 王雪姝点点头,“差不多吧,有时候想听就是那么一句安抚人心话。” 姜双玲:“……我觉得我挺无理取闹,是不是不招人喜欢?” 王雪姝翻了个白,在她面前已经丝毫也不顾及形象了,离开工团小姐妹后,王雪姝开始放飞,“你隔壁老王才是无理取闹祖宗。” 姜双玲:“……” 隔壁老王太强了。 隔壁小姜佩服。 “你觉得我不招人喜欢吗?” “不,雪姝姐你这是真性情。” 王雪姝恨铁不成钢看了她一,嫌弃:“所小姜你这种学艺术有时候可真矫情。” 姜双玲:“……我矫情吗?隔壁老王她是学跳舞,难老王不是学艺术吗?” 王雪姝:“……” “就是因为这样,所才见多了你们这些矫情小妹妹们。”王雪姝语气十分理直气壮。 “心情不好就把情绪发泄出来,什么好憋着,泥人也有三分脾气,现在这怀了孩子之后,我这脾气也跟六月天似变来变去,我随找点东骂几句,心情就舒畅了。” “想东想干嘛呢,也不嫌憋得慌。” 姜双玲笑了,心下羡慕对方洒脱,“好,雪姝姐,我向你学习。” 王雪姝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又看了看姜双玲肚子和脸,“我怎么感觉你肚子不大,人也有变胖多少,就连脸都什么变化。” “我倒是长了不少。” 姜双玲寻思着:“可能是前我运动量也不大。” 她这几个月饮食也格外注意着,保证营养均衡,也不怎么多吃,除了小腹涨起来了外,别方什么明显变化,肉都长在它该长方。 “跟那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我月饼吃多了?!” 姜双玲:“……” “算了,我现在就希望早点把孩子生下来,无论是像我是像老,我都认了。” 姜双玲点了点头,跟着:“我也认了。” “你认什么认?像老我要叫救命了。” 姜双玲失笑,“你别演得太过分啊,要是像齐珩我也叫救命了。” “你救什么救命?我要是你,像齐珩我都要笑死。” “啧啧。”姜双玲唏嘘,“那你可不一定笑得出来。” “也是,性子像那样,我可受不了。” 姜双玲:“我倒是喜欢他那样性格。” 王雪姝:“你们这……什么锅配什么盖子。” “我觉得他很可爱啊。” 王雪姝浑打了个哆嗦,众人口中煞星齐珩那长相和行事就完全不能跟可爱挂钩,她判定:“小姜你喜好有问题。” 姜双玲:“是你自己说,他就是适合我那个锅。” “不过……” 王雪姝嘴角一抽:“不过什么?” “我觉得他可能不是个锅。” ——是个缸。 王雪姝:“……不是个锅难不成是个杯子,你是杯盖?” “不,他是个缸!” “那你缸盖?” 姜双玲听到缸盖这个词,感觉到一阵窒息:“我并不想承认。” 两人胡乱闲聊了一会儿,姜双玲好奇问王雪姝,“你快生时候,家里来长辈帮忙吗?” “我姐过来吧,帮忙照应一下,我也带过孩子,怎么?你家里要有人来?” 姜双玲摇头:“不是,我家里什么人了,是齐珩母亲。” 王雪姝把她说话当一回事,顺口就答:“你婆婆要来?齐珩他母亲啊?齐珩他妈肯定喜欢你这种。” 姜双玲:“???为什么?!” 姜双玲跟王雪姝聊了一会儿齐珩母亲,聊出个所然,听王雪姝话,去找了姚老师,她想了解下自家婆婆情况,后婆婆过来了,尽量是好好相处,不要闹出矛盾来。 谁知姚老师一见她,也跟王雪姝说得差不多,“她就喜欢你这样儿媳吧,也不需要注意什么,你就这样吧。” “你这样就挺好。” 姜双玲莫名其妙:“????” 我这样,我哪样啊?! “到底是哪样?” “……就你这样吧。” 姜双玲:“……” 她突然开始怀疑别人都是在敷衍安慰她。 姚老师给她出了个主意:“要不你在她面前表演画画?” “她就喜欢你这样有学艺术感。” 姜双玲:“??!!” 据她所指,齐珩母亲是烈士遗孀,抚养几个孩子长大,应该是个比较刚烈女人,怎么会……哦对了,他母亲喜欢法,估计真有浪漫学细胞。 ……喜欢有学艺术感? 我有学艺术感吗? 艺术感? 喜欢学艺术婆婆为什么会养出齐珩这样性子? “我要在婆婆面前念诗吗?” 听了姚老师话后,姜双玲是做了些准备,国画和洋画准备几幅,中国诗和国外诗也准备了几首。 姜双玲:“……” 总觉得自己见婆婆准备姿势不太对。 电视里婆媳剧是这么做准备吗? 我要和婆婆一起谈星星说月亮畅谈古今聊诗词绘画?!人雅事琴棋画诗酒茶花? 古琴姜双玲不会,她会弹琵琶。 “……我会弹琵琶。”会点钢琴古筝葫芦丝。 齐珩推门走了进来,隐约听到了她这一句话,脑袋里跳出了个“?”。 姜双玲在想着她琴棋画诗酒茶花。 下棋,为了学国画,她特意学过围棋,法,她们学美术,法能力不弱,画,那就不用提了,诗?作诗不会,飞花令能玩几局,酒?不喝酒,茶?她会煮茶,花?首先得有花…… 姜双玲:“……” 她觉得自己路走偏了。 这应该不是正常婆媳套路开端。 “我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吧。” 齐珩皱着眉头走到她边,人抱在怀里怀里,低着嗓音温柔问:“你怎么了?” 此时姜双玲上拿着自己抄写诗词小本本。 “齐珩,你妈喜欢哪几首诗?” 齐珩:“……” “不清楚。” “你总该知一些吧。” “李杜,很多,她练法时候,会抄写诗词。” 姜双玲:“……那行吧,我这有一个小本本,齐珩你来念给咱们孩子听,顺给孩子做胎教了。” 齐珩接过她中本子,垂着眸一句一句念着中诗词。 姜双玲听着听着,昏昏欲睡,齐珩嗓音很好听,也很催眠,估计最近偷偷去跟收音机里播音员学了几,幸亏暂时能学会那特别夸张激昂感情表达方式。 “后就用这种语调念。”又温柔又催眠,有点低音炮调调,睡前听非常合适。 千万不要学这个时代电台播音员。 太夸张了!!!! 齐珩要是发出这样声音,她估计都能给他表演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好。” 姜双玲闭着睛听他声音,在心里暗搓搓想到要不要再弄另外一个小本本,抄点古今中外著名情诗进来,让齐珩在她耳边念着催眠。 但是转念想起肚子里孩子,用情诗给孩子当胎教似乎不太好,孩子天天听这些东在母体里发育,万一生出来之后是个花花公子怎么办? 他特别擅长调情怎么办? 这也就算了,万一他遗传了齐珩这张高岭之花脸,用性冷淡语气调情? …… 是生个女儿吧。 多听点情诗,后就不会被别男人花言巧语骗走。 可万一她听了爸爸这有什么情绪情诗,万一来迷上了电台主播那种特别感情激昂调调怎么办。 “……算了,是别念了。” 正在念诗齐珩:“怎么?不喜欢?” “不、不是,我是说别念情诗。” “会给孩子造成不良影响。” 齐珩:“……” 齐珩放下中本子,温热掌覆在姜双玲隆起肚子上,她这会儿肚子已经像是装了一个小皮球在里面。 这个小家伙今天安安静静,听着爸爸念诗,也出来躁动一下。 “齐珩,你说,要不要给孩子来点音乐?”姜双玲突然异想天开。 齐珩点点头,拿起了口琴,缓缓吹奏。 姜双玲侧了下体,觉得自己真是自找罪受,她有点想要捂耳朵,然就算她能捂耳朵,却捂不住肚子。 孩子听到这口琴声后,居然开始剧烈动起来。 “嘶——”姜双玲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孩子它踢我。” 姜双玲觉得目前形式不太对,肚子里孩子突然激动成这样,他是觉得爸爸吹太难听了,是喜欢爸爸吹得口琴声呢? 万一他也继承了爸爸音乐天赋。 齐珩和齐越生日都在十一月,他们一个是农历九月二十四,一个是九月二十七,齐越是在二十四,齐珩二十七。 齐越这孩子特别得意,觉得自己比爸爸早几天出生。 先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