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清楚诧异,然越想越觉着真有这等可能性。 并非说是卫哥儿下的毒,她坚信弟弟并非那种人。都已经两人揍得半死不活了,又何必再下毒呢? 她弟又不是真想以命抵命。 每个深宅大院里都有不为人知的阴司,先前也说了,薛公子是薛家同辈中最出色、最得长辈疼爱的人。 她猜想,会不会是有人早已嫉恨上了他,故而趁此机会下毒? 最大的好处便是既能除去碍眼的家伙,又有个背黑锅的人…… 桐茗听了她的分析,更确定姓薛的是中了某种奇毒,或许就是这种毒导致他醒不过来。 越是困难,越是有斗志。 神医姑娘觉得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让卢二姑娘收拾好她的银针,出门去了。 薛刺史夫妇听闻说儿子脑子伤得不重,没什么大问题。问题在于他极有可能被人下毒了,这才迟迟无法醒来。 两人不可置信,但一阵缓冲后,薛夫人没控制住怒火中烧的情绪,咬牙切齿道:“我就说怎会如此严重?!原来是被人下毒了!” 又想起儿子被送回来那日,她因着过于担心,一口气没缓过来昏了过去。 醒来后听贴身伺候的婆子说,是谭姨娘请了大夫来府中诊治公子,又让她自个儿的丫头去熬的药喂给公子。 充满恨意的双眼瞪着丈夫,脱口而出:“定是你那好玉娘下的毒手!只那一日是她吩咐人熬的药,以后便是我亲力亲为照顾我儿。” 薛刺史面子上挂不住,沉了脸道:“胡言乱语!都是一家人,玉娘向来善良,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一旦涉及到自己最亲最疼的儿子,女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呸!”薛夫人不顾有外人在场,狠狠啐他一口道:“那狐媚子也就会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她做的那些事儿,我都恶心告诉你!如今她害到我儿子头上来,你竟还为她说话!” 说着说着竟掉了眼泪。 崔景行一行人见势不对,赶紧要告辞。 薛夫人这才冷静一些,以袖擦拭了眼泪,强笑道:“叫诸位看笑话了,府中已为诸位备好了客房,请随我来。” 桐茗确实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好好翻阅师傅留下的手札,她从未见过这种能让人不声不响就死了的毒物。 虽然姓薛的还没死,却也跟死差不多了。 于是爽快地跟着薛夫人走。 卢清楚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既然知晓薛公子是因毒而昏迷不醒,那么卫哥儿的过错就洗脱了一大半。 若将来人真的死了,薛家也没理由找他们偿命了。 怀着这样略轻松的心情,她沉默着往相反的反向走。 卢清楚自认为还没厚脸皮到奢望视自己为仇人的薛夫人为她也准备客房。 再者说,住别人府上终归会有不便之处,去外头客栈住更自在些。 然而仅仅走了几步路,身后传来薛夫人的呼喊声:“卢姑娘留步。” 她闻声回头,不明所以看着对方。 只见夫人已没了初见时的反感,虽还是没有笑脸,不过态度已非常平和了。 说道:“既已知我儿的病症与你家中弟弟无关,那来者便是客。若不嫌弃,也在寒舍住下吧。何况神医姑娘的诊治,还需有你在一旁帮忙。” 卢清楚抬眼往使劲冲自己使眼色的桐茗看去。 原来如此,并非真的放下了成见,只是后续诊治还需要她而已。 这样也好,至少能随时知晓薛公子的情况。 “既然如此,清楚便叨扰了。” 崔景行负手立在原地等待,见她越走越近,忽然迈步大步往前,跟着薛夫人走。 行动间分明带了几许怨气。 卢清楚还在想着薛公子的事,并未多注意旁人,自然也没注意到有人在闹脾气。 为了方便给桐茗打下手,两位姑娘的房间紧挨着的。 在薛府用过所谓的“接风洗尘宴”后,桐茗忙不迭回了房翻找老神医留下的手札。 卢清楚怕她忙不过来,主动帮忙。 这些手札可比时人所著的医药典籍仔细多了,每种病有何症状、该如何用药、什么情况能用药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更让她惊讶的,神医老先生似乎钟爱以毒攻毒这套,效果比对症下药更好。 “好在桐姑娘你细心做了两手准备,将这些手札都带来了,否则咱们……” 抬头一看,对面的小姑娘已经趴在书堆里睡得昏天黑地! 卢清楚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无奈一笑,起身到床榻上取了薄被轻轻搭在她背上,自己坐回去继续翻找。 但她的精力也到了极点,等崔景行与薛刺史谈完话来看时,两女子都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其中一人肩头连张薄被也无。 无声走近,居高临下注视着女子毫无防备的睡颜,半晌后忽然抬手戳了戳她的梨涡轻哼一声。 不是很能硬撑么?这会儿怎的就累得睡着了? 卢清楚睡梦被人打扰,皱眉摸了摸脸颊,依旧没有醒来,甚至砸了咂嘴。 他单腿蹲下来,靠得更近一些观察她的睡颜。 一张精致的脸被手臂挤压得变了模样,不过仍然能看出纤长卷曲的睫羽在微微扇动,或许正在做梦。 鼻梁比普通姑娘要稍微高挺一些,厚薄适中的唇瓣微微撅起,是平日里见不着的玲珑可爱。 “到底……什么毒啊!” 一旁的桐茗忽然大声呓语,卢清楚猛然惊醒。 坐直身体,一眼便看见不知何时来到的崔景行,他正端坐在上首翻阅神医手札。 手边已堆了挺高一沓,看来翻了许久了。 她揉了揉朦胧睡眼,瓮声瓮气问道:“你何时来的?怎的不叫醒我?” “看你们都累了,便没叫醒你们。” 外面传来更夫的高呼:“更深露重,提防盗贼。” 崔景行看着她道:“已经五更天了,你回房歇息罢。” 卢清楚摇头,随手摸了一本手札翻开:“睡了一会儿清醒多了,我再翻几本,说不定这本就能找到答案。” 他眉头深拧,语气严厉了些:“老神医的手札如此之多,再熬个一天一夜也看不完。回去歇息!” 手上动作一顿,两人视线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