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东海青州海域,蛟龙岛。 岛屿中心区域有一座被竹林围绕起来的湖泊,湖心有一座雅致别院,通往别院的两座拱桥,歪歪斜斜守着数十名壮汉。 这些壮汉手里随意掂着长刀阔斧,坐在平坦石头上,谈论着这些日东海上发生的大事,再时不时往湖心的别院方向瞧上一眼。 “梅竹娘......天机榜首......西荆楼......” 言谈所及,离不开两件大事,头一件大事,是东海四州来了名白衣剑修,另一件大事,则是将要举行的四王大会。 如今,这位白衣剑修是天机榜首之事,已然被有心人披露出来,这位天机榜首,那可是时常在江湖上搅动风云的大人物。 对于这件事情,大多数海贼都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管你是什么狗屁榜首,那还不是两个肩膀架着一个脑袋?再者,就算你这什么榜首当真是什么厉害人物,也不过是孤身一人,还能敌得过整个东海数万人不成? 当然,能有这般想法,也纯粹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毕竟他们这些小人物的想法,永远影响不了大人物之间的博弈和争斗。 冀州王青衫客几日前领着诸多高手,将青州王梅竹娘身侧护卫杀的一干二净,又将梅竹娘幽禁在湖心别院,已然为整个东海做出了表率。 东海与剑修,不死不休。 既然都不死不休了,还怕个什么? m. 闲谈之时,竹林幽静小道上,有一位儒生模样的男子走来,这男子啊,约莫三十余岁的模样,面色威严,身上穿着一袭洗的发白的青衫,手握折扇,一副书生模样。 若是宁不凡在此,定会觉着这位青衫男子,与清风寨的二当家李三思的出尘气质,极为相似。 守在桥畔的众多护卫忙起身行礼,“见过冀州王!” 来者,正是青衫客,他要见梅竹娘。 这是自五日前,他将梅竹娘幽禁在湖心别院后的初次会面。 ‘咯吱——’ 青衫客推开别院木门,抬眼便瞧见了坐于凉亭摆弄花草的梅竹娘。 梅竹娘一身云烟碎花裙,是一位相貌姣好的丰腴妇人。 她眉头也没抬一下,孜孜不倦的摆弄桌案上放着的盆栽,似乎并不关心来客究竟是何人。 青衫客走至凉亭,与梅竹娘对坐,轻唤道:“安梅。” 梅竹娘抬眉,漫不经心回道:“五日前你杀我护卫之时,还唤我贱人,怎的不过数日功夫,却又叫的这般亲切?莫非......咱们这位冀州王,竟有事求我这位阶下囚不成?” 她这话里,带着三分嘲弄,七分讥讽。 青衫客面色不变,将折扇拍在桌案,平缓道:“冀州刺史秦牧之,死于溺水,据说......失足跌落。” 梅竹娘闻及此言,捂嘴轻笑,“这堂堂一州刺史,怎的这般不小心。嗯......我猜猜,你接下来还要说,雍州刺史纳兰明月,登高望远,被落石砸的骨断筋残,一命呜呼?”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 青衫客微微眯眼,“短短五日内,雍州与冀州皆已大乱,各有兵将造反,这些皆是你做的手笔吧?” 梅竹娘叹了口气,哀怨道:“冀州王说什么呢,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今又成了阶下囚,哪有这般神鬼莫测的手段。依着我看啊,估摸着是这两州刺史平日里作恶多端,这才遭了天谴。若要怪,也只能怪他们时运不济。” ‘嘭!’ 青衫客一掌拍在桌案,怒道:“你西荆楼行事,当真猖獗,莫非是要找死不成!” 梅竹娘伸出两根葱白手指在桌案划过,媚笑道:“四州改弦易张不过是开始,半月之内,四州数万官兵便要乘着大船,杀入东海剿匪,嗯......我西荆楼行事啊,就是这般猖獗。我的王,我的冀州王啊,你又能奈我何?” 青衫客面色铁青,胸膛怒意几乎炸裂,伸手便要一掌拍死面前的梅竹娘。 但,却在半空止住动作。 梅竹娘是要杀,但不能在今日杀。 如今梅竹娘虽被囚禁,但手底下仍有万余海贼效命,若在此时,梅竹娘死讯传了出去,这青州海域的海贼定然愤起刀兵。 要杀她,需得等到四王聚集,联手镇压青州海域势力后,再当众杀之,以其头颅祭旗。 青衫客缓缓呼出口气,强压下心头怒意,冷然看着梅竹娘,嘲弄道: “天机榜首宁钰带剑入青州,青州九郡易主,是你派人将青州海域封锁,这才让我们无法及时赶往青州。事情暴露之后,你明知我不会容你,却仍不思逃命,反而敢待在蛟龙岛,继续对我雍、冀两州出手。我倒要问你一句,西荆楼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能如此为其效力?” 青州九郡易主之事,明面上是宁不凡与春夏秋的配合,但暗地里这位青州王起到的效用才是最大。 若无梅竹娘遮掩,只怕在当日,青州九郡便会被数万海贼围杀。 不过,正因梅竹娘的出手遮掩,这才不合时宜的暴露了身份,当日青衫客大怒之下领着诸多一品高手来问罪,梅竹娘本有逃命的机会,但她却将这来之不易的生机舍弃,反而坐镇蛟龙岛,策划将雍州与冀州政权彻底推翻。 事实证明,她确实成功搅乱了两州之地,但也沦落成了阶下之囚,生死只在毫厘。 “我主司涯......”梅竹娘目光带着怀缅,想到了那个总是带着平淡笑意的年轻人,忽又摇头笑道:“罢了,你这低贱之流,哪有资格聆听我主神采?” ‘啪!’ 青衫客反手一巴掌将梅竹娘扇飞,怒极反笑,“西荆楼不会出手救你,你主子司涯也不会出手救你,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救你。你给我听好了,待得四王会面过后,你必死无疑!” “咳......呸!” 梅竹娘吐出一口血水,缓缓从地上爬起,平视着青衫客,淡笑道:“冀州王,你何时听过我西荆楼之人,有惜命之辈?” 江湖传言,这西荆楼里的人,不过是一群躲于暗角阴沟的谄媚老鼠。 可这群老鼠,却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青衫客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梅竹娘旋又回返桌案,静静摆弄花草。 青衫客不杀她,是为了安抚青州海域的万余海贼。 等到四王汇聚蛟龙岛,一切便成了定局。 这些日子,梅竹娘一直在静待,等的就是雍、冀两州叛乱的消息。 今日,青衫客果然怒急之下,将这个消息带来。 那么,梅竹娘便只余下最后一件事情。 待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梅竹娘从怀里摸出一块儿令牌,握在手心,轻轻摩挲。 这是宁不凡在入青州前交给她的那枚金令。 当时,她收下这枚令牌时,曾笑着说过,江湖路近,早有相逢。 梅竹娘叹了口气,将这枚令牌从中间轻轻掰开,拿出了司涯亲手藏在里面的毒囊,含入嘴里,轻轻咀嚼。 有些甜,司涯果然是个温柔的人。 事到如今,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便是在合适的时机死去。 梅竹娘流下一行清泪,轻声呢喃道:“宁先生,江湖路,太远了。” 夜风呼啸,悲鸣呜咽。 青州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