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当江枫下山,将这个消息禀明宁不凡后,饶是宁不凡见惯了大风大浪,仍觉着这事儿啊,颇有些不寻常。 当然,即便忆兰司举山死战,也无半分胜算。 欧阳墨辞是一个,聪明的女子,知晓跟着慕容云画不过是死路一条,可......是否有些过于不近人情? 但总归,能不战而胜,自然是好的。 忆兰司的归降,预示着棋阁一手遮天的时代正式落幕。 旧王陨落之时,自有新王临世。 东荒国江湖的新王,踩着无数江湖人堆砌而成的阶梯,在王安琪与江枫的陪同下,上了山。 议政大殿。 宁不凡孤身坐于首位,王安琪与江枫侍立两侧。 殿内,左侧是西荆楼众多一品,右侧是忆兰司的众多一品。 m. 模样清冷的欧阳墨辞站在两拨人的中间,朝宁不凡恭敬行礼。 而原先的棋阁之主慕容云画,则被捆了绳索,昏厥在欧阳墨辞脚边。 整个议政大殿,寂静无声,每个人都在等坐在首位的白发年轻人发话。 ‘咚,咚。’ 宁不凡两指倒扣在桌案,“欧阳墨辞?” 众人将目光放在殿内孤零零站着的女子身上。 欧阳墨辞面色平静,垂首回道:“见过愚者先生。” “嗯,”宁不凡平淡应道,旋又皱眉发问,“为何不战而降?” 欧阳墨辞抿嘴道:“毫无胜算,不愿甘心流血,索性降了。” 宁不凡仔细盯着欧阳墨辞的眸子,淡淡道:“我常听闻,你与慕容云画关系莫逆?” 欧阳墨辞不卑不亢回道:“小女子,只是他的一个玩物,此前慑于棋阁之威,只好屈从。后有武道开天,小女子侥幸入一品,这慕容云画,才不敢多加放肆。” 宁不凡轻缓点头,继续道:“我记着,当初在凉州,追杀上官秋葵的,便是忆兰司的人?我那兄弟,名为萧晨,当时为了救下上官秋葵,可吃了不少苦头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欧阳墨辞抬眉看着宁不凡,问道:“先生可是要秋后算账?” 宁不凡轻拍桌案,“我这人小气。” 欧阳墨辞呼吸一窒,央求道:“我等已然......” ‘嘭!’ 宁不凡一掌拍在桌案,冷眼扫过殿下众人,轻声道:“若非看在你等识趣知降的份上,你等焉有命存?凉州对我兄弟出手之人,各断一臂,此事便作罢!” “我......”欧阳墨辞向前踏出一步。 南风抱臂,冷然道:“再进一步,死!” 有剑意,弥漫开来。 江枫抱着晦暗长剑,嘴角含笑走下台阶,迎着忆兰司十余位一品高手,平淡道:“先生既发了话,便是天大的道理,也是江湖的规矩。凡在凉州出手之人,自断一臂。若是不愿,便来领死。” 当真是丝毫情面都不讲。 忆兰司十余位一品高手,平日里都是江湖上作威作福的大人物,何曾受过这般胁迫。 但,紫衫南风、快剑江枫,这些可都是真正的武道高手,自有这般威势。 不从者,领死! 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片刻寂静过后,有四男两女青袍人踏步而出。 宁不凡静静瞧着这六人,平淡道:“右臂。” 六人屏住呼吸,犹豫半晌,还是不敢不从,在众目睽睽之下,皆抽出兵器,狠狠将右臂斩断。 一时间,血腥味扑面而来,极为刺鼻。 有鲜血在地上静静流淌,六人面色苍白,却不敢吱声。 宁不凡轻轻颔首,“我知道,你们只是听凭慕容云画的吩咐,本身并无大罪。但是,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得承担代价,这就是我的道理。此事无论对错,暂且揭过。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他说着,将话锋一转,“前些日子,我听闻......云集镇外,忆兰司与醉梦司众多一品,围杀萧晨?” 此言,隐带冰寒肃杀之意。 欧阳墨辞见势,当即跪地俯首,“先生,若论旧账,我忆兰司众人,万死难辞其咎。求先生,大发善心,放过我们。” 宁不凡轻笑出声,一手按在清池剑柄,平缓道: “欧阳墨辞,你可知道,当我知道忆兰司降了的消息时,有多么失望。若非我重伤未愈,当真想一个个将你们的头砍下来,你让我放过你们......我若不放过你们,你忆兰司,举山尽灭,鸡犬无存!” 当你要为兄弟报仇的时候,刀剑已然磨好,却忽然发现仇人竟投降了,此般感受,当是食之无味。 从全局来看,能不战而收复整个忆兰司,不需要身后江湖势力流血,自然是好的。但从私人恩怨来看,若不能痛痛快快杀一场,当真是枉为江湖人。 宁不凡起身,一步步走到欧阳墨辞身前,捏着她的脸将她慌乱的目光尽收眼底,低声喝道:“为何要降!为何不让我将你们,全都杀了!若非鲜血,怎能雪恨!” “我......我,”欧阳墨辞终于丢了清冷的模样,眼圈泛红,哽咽道:“慕容云画要让我抛下整个忆兰司,护他逃出东荒国,我怎能如此做法?若是不降,唯有一死,我可以死,但我忆兰司千余弟子,都是无辜之人!” “嗯,你是个可怜人,”宁不凡将欧阳墨辞狠甩出去,怒喝道:“难道我就不是吗?啊!?” ‘嘭!’ 欧阳墨辞撞在柱子上,跌落在地,浑身狼狈,心有戚戚,面颊有清泪流下,却不敢出声,低声抽泣。 天知道,她将慕容云画抓起来,率领整个忆兰司不战而降,心里遭受多大的折磨。 身怀滔天戾气的宁不凡大步走向桌案,坐下后将清池木剑狠狠往案上一拍,‘啪!’的一声,震在每个人心头。 宁不凡冷眼扫过殿内众人,漠然道:“凡在云集镇外,围杀我兄弟的人,自断一臂,这一次......左臂!” 忆兰司众多一品高手,心思复杂,纵然百般不愿,此时也绝不敢生出逆反之心。 以前,棋阁势强之时,他们从不讲理,仗着棋阁的名号,肆意妄为。 可如今,棋阁灭了,忆兰司归降,他们便成了弱者,却想要和坐在首位的白发年轻人好好讲讲道理——我们都归降了,你为何要如此待我们? 可谁知,这位白发愚者,却是毫不讲理。 宁不凡拍出了清池剑,刀剑便是道理。 南风看了眼面色漠然的宁不凡,自知无法规劝,便狠下心来,走入殿内,面朝忆兰司十余位一品高手,轻缓道:“自断一臂,或者一命?” 江枫叹了口气,抱着晦暗长剑,悠哉走至南风身侧,斜睨着忆兰司众人,平淡道:“自己动手,或者我来?” 这世上,总有许多不讲理的人,起先是棋阁。如今,换成了宁不凡。 旧王陨落,新王临世。 这东荒国的江湖,过了今日,便要换上一个主子。 可这个新主子,未免也太霸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