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印的上疏,在早朝过后,以飞一般的速度传了出去,不消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宫内宫外。 坤宁宫的韦皇后听说了之后,先是僵愣住,随后“哈哈”大笑出声。 迁族移宗,若世家望族真的是迁族移宗,就意味着势力玩完了。 那么太子……还能蹦跶到哪里去? 痛快,实在太痛快了! “本宫虽然不喜欢汪印,但不得不说,汪印这次做得真是太好了!该赏,该赏!”韦皇后这样说道,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说罢之后,她便唤来了姑姑绿琴,吩咐道:“现在可以往承恩公府递消息了,父亲和哥哥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汪印和世家对垒的这两场戏,看得她兴奋不已。她不能下场去唱戏,但在一旁敲敲边鼓,完全可以做到。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到她出手的时候了。 本宫得叫范氏那些贱婢知道,太子之位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这个位置,只能是本宫皇儿的! 与韦皇后的欢欣兴奋相比,太子一系的人就满是愁云惨雾了。 皇贵妃范氏“嘤嘤”地哭泣着,妩媚杏眼盈满了泪水,仿佛梨花带雨一般,让人见之生怜。 范氏虽然出身世家望族,但身上总是带着柔弱气息。 永昭帝最喜欢的,便是她这副怯生生的样子,并且一宠就是这么多年,不但封其为皇贵妃,还将其所出的皇子册为太子。 只是,范氏已经四十多岁了,哪怕容貌保养得很好,但这副柔弱怯生的样子,多少让人觉得怪异。 听着自己母妃的哭声,太子郑重头疼地说道:“母妃,您别哭了,让孩儿冷静冷静。父皇他……” 父皇他又不在这里,您哭个什么劲儿呢? 太子妃卫氏也在一旁劝慰道:“母妃,您不要着急,事情肯定能解决的……” 说这话的时候,卫氏心里也没底。若是皇上真的应允了汪印的奏疏,那么族中该如何办呢? 一个查户括隐已让世家望族伤筋动骨,现在还来一个迁族移宗…… “呜呜……本宫怎么能不着急?不行,本宫得去见皇上!都怪汪印这个该死的宦官,这奴才好大的胆子!一旦……本宫定要叫他碎尸万段!”范氏这样说道,杏眼中满是阴狠。 能够坐上皇贵妃位置、将自己皇儿扶为太子的女人,怎么可能真的柔弱怯懦? 那不过是习惯掩饰罢了。 听到范氏的话语,郑重叹息了一声,道:“母妃,这会儿还不能去找父皇,且看看局势再说吧。” 太子府长史韩贞的话语,他到底听进去了,再不敢轻易有动。 他的背后势力的确来自世家,但他是大安朝的太子,本应受到所有势力的支持。若因为世家而乱了分寸,反而会惹得父皇不喜,得不偿失。 现在,还是得观望朝廷的局势。 要是世家自己能够挽回颓势,将汪印压下去就好了…… 郑重这样想道,暗暗希望世家能够有所应对,事情会有利于自己这边。 可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局势的发展,对世家望族越来越不利了。 明明宣政殿上有那么多朝官反对汪印的上疏,但京兆的风向,却不是如此。 不知是缇骑暗中运作,还是有别的什么人在推动,越来越多的人倾向迁族移宗,认为这样对国朝、对自己都有好处了。 天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这种“认为”! 这一日,国子祭酒赵朴在白云水榭设宴,邀请了许多年轻的官员和士子。他们大部分都是当初万人请愿那些人,其中有许多出自寒门,是平民百姓的子弟。 “老夫今日设宴,邀请诸位前来,不论官阶地位,主要想与诸位议文论道,顺便说说朝中局势。诸位年轻有为,不必拘谨,但请畅所欲言。”赵朴笑眯眯地说道,点明了设宴的目的。 他捻须微笑,面容十分慈祥,眼中是久经风浪之后的睿智和平静,完全没有朝廷重臣那种高高在上的疏离,让在场的士子们不由自主地感到放松。 白云水榭这里景色怡人,侍女们进进出出端上了美酒,祭酒大人像疼爱晚辈的长者一样,正在认真倾听…… 这副画面,让年轻官员和士子的心熨帖舒服,他们的话语渐渐多了起来,水榭这里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赵朴见状,摇着扇子说道:“想必朝中的大事,诸位略有所闻。老夫想知道,诸位对迁族移宗这一事,怎么看呢?” 赵朴问完之后,白云水榭就陷入了沉默,除了隐约的酒气呼吸声,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赵朴不以为然,仍旧微笑着,等待这些年轻人反应过来。 迁族移宗一事,朝官都对此讳莫如深,在场的官员士子还这么年轻,经历的风雨太少,有这样的反应十分正常。 气盛而无畏,满志而踌躇,都是年轻人所特有的,无妨,无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白云水榭这里依然安静,仍旧没有人敢说什么话。 赵朴仍旧摇着扇子,心头略有些叹息,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看来自己对这些年轻的士子期待过高了。 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这一场水榭宴会就彻底糊了,于是开口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便说说吧,诸位……”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说话了:“回大人,我……学生觉得,迁族移宗之策很好,这是国朝之福,尤其对寒门平民来说,是难得的机遇……” 这话音听起来十分稚嫩,可是语气连贯利落,可见说话的人心中并无迟疑犹豫。 听到这些话语,赵朴满意地笑了起来。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在一众士子之中发现了说话的人。 随即,他脸上慈祥的笑容顿了顿,眼神极为吃惊。 这……说出这番话的,竟然是……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