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醉倒的那位已经被抬了下去,鹿力在他的位置上坐下。 阿篮抱着酒坛过来,一面斟酒一面笑道:“津津你要小心哦。”“不管箭法还是酒量,除了阿摩,我们这里就属鹿力最厉害了!” 有的姐妹已经开始心疼姜知津:“津津你喝了不少了,这可是重阳酒啊,小心身体哦。” 仡族的男子们则在鹿力身后捏肩捶背:“鹿老大,干他!就是干他!他说我们这儿没有一个能喝的!” 姜知津和鹿力的视线碰到一处,俱是冰冷得无情无绪,两个一句话没说,端起碗就是喝。 一口饮尽。 搁下碗。 满上。 继续一口饮尽。 继续满上。 就像两个没得感情的喝酒机器。 在两边一阵盖过一阵的喝彩与加油声里,陈山海默默捡起掉到地上的下巴,然后把自己那碗果酒拿了回来,回到温摩这边。 心灵暴击什么……爱暴就暴吧,小命要紧。 驻防军的那位将领也忍不住过去看热闹了,事实上那堆篝火外面的圈子越围越大,人都快挤到这边来了。 只有温摩不为所动,啃完手里的烤肉之后,揭开一只竹筒来吃。 “胃口挺好啊。”陈山海也坐下来,拿起另一只竹筒饭,“那边两个人可是快要喝趴下了。” 温摩大口往嘴里扒饭。 陈山海挪近一点,问:“是不是哪个喝赢了,你就喜欢哪个?” “啪”,温摩把吃空的竹筒拍在桌上,陈山海吓了一跳,立刻往旁边挪开。 “明天一早进山。”温摩扔下这一句,起身就走。 才走出两步,那边篝火堆传出阵阵惊呼。 “怎么可能?!” “鹿老大!” “鹿力哥哥!” “……”温摩不由自主站住。 陈山海也呆住了。 两人都望向那堆篝火旁,人群里一阵骚动,紧跟着鹿力被人架了出来,他浑身都是重阳酒浓重的酒气,脸色潮红,神志有些昏沉,嘴里喃喃道:“不可能……” 陈山海无比理解他这句话,对啊,不可能! “阿摩你快去治治那小子吧!”扶着鹿力的族人道,“我们仡族就靠你了少族长!” 温摩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扶鹿力去休息,鹿力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小子……不对劲……有古怪……你别去……” 温摩点头:“知道了。” 她才不会跟这帮男人一样无聊拼什么酒。 鹿力放心地把脑袋耷拉了下去,由人扶走了。 温摩正要回竹楼,就听姜知津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哈哈哈,看来我没说错,仡族人的酒量,不过如此,这重阳酒,也不过如此!” 温摩忍不住站住脚。 仡族不论男女都呆了。 从来没有喝了重阳酒还不倒下的外来客人,尤其还喝了这么多! 姜知津的酒量,不单前无古人,估计也是后无来者。 “阿摩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中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温摩手里抱着一坛重阳酒走来,在姜对津面前坐下,“你喝了多少?” 姜知津微微笑:“不知道。” 阿篮答:“快两坛了。” 这个答案在人群里激起了惊呼,大家望向姜知津目光中的崇敬又多了几分。 温摩最多的那次也不过喝一坛半,已经是族中不败的神话了。 “再拿三坛来。”温摩吩咐。 大家激动地抱来了酒,温摩道:“我不占你便宜。这一坛是你的,这三坛是我的。”说着,摆开一坛的泥封,抱起来就要开喝。 “慢着。”姜知津道。 不行了吧? 温摩心道。 两坛已经是人类的极限,她自己都喝不了,这三坛酒摆出来是为了给仡族人争口气。 她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瞧不起仡族,更不容许任何人瞧不起仡族的重阳酒! “我赌了这么多,一直都白喝的,这次来个彩头如何?” 姜知津喝了那么多,声音还是稳定柔和,清悦动听,水光致致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你要什么?” 温摩问。 问完就后悔了。 他的眸子浓深似海,火光在瞳仁最深处跳跃,那里映出的是她的身影。 答案明明白白写在他的眼睛,她毫无阻碍就看懂了。 ——要你。 姜知津深深地望着她,篝火烈烈燃烧,烈焰温暖明亮,周遭的热闹喧哗仿佛全都消失不见,他的眼中只有她映着火光,如此美丽。 我想要的,只有你啊。 但是很可惜,如果能敢把这句话说出口,温摩会掉头就走。 “赌这个。” 姜知津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温摩面前,“如果我赢了,你就把它带在身上,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许再摘下来。” 火光映照下,一根五彩绳灿然鲜妍,上面还拴着一只小小的香包。 正是温摩离开京城之前扔还给他的那一根。 “等你赢了我再说。”温摩看见它就来气,冷冷道,“如果我赢了,我就请你带着人在十里外扎营,无事不得过来。” 姜知津点头:“一言为定。” 阿篮为姜知津斟满酒碗,却没帮温摩斟,姜知津看向阿篮,阿篮笑道:“阿摩喝重阳酒不用碗的。” 果然,那边温摩抱起酒坛,仰头就灌。 “好!” 人们大喝。 “不愧是少族长!” “少族长厉害!” 酒水沿着下巴洒了一出来,但是不多,火光把那些飞洒出来酒水映得如宝石般晶莹璀璨。 和温摩接触得越多,姜知津心中那个感觉就越深刻,越明显。 ——这个世上,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阿摩了。 她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 姜知津端起酒碗,就以这般模样的温摩下酒,一饮而尽。 温摩咕嘟咕嘟喝完一坛,感觉到脑子里开始有点晕荡,火焰像是浸着波光,一晃一晃。 一坛重阳酒可以让她有三分微醺,似醉非醉,正是喝酒喝到滋味最好的时候。 她伸手去晃了晃姜知津面前的酒坛,好家伙,竟也下去了半坛。 偏偏姜知津还是面不改色,面颊上似乎只有淡淡的一点晕红,像是涂了薄薄的一层胭脂似的,煞是好看。 温摩端起第二坛。 等她喝完第二坛,姜知津另外半坛也喝完了,算起来竟已喝到三坛。 人们对姜知津已经是惊为天人,女孩子们手拉着手,围着两人和火堆,转起了圈,唱起了歌。 仡族人热爱歌舞,他们高兴了就要唱歌跳舞。 姜知津看着他们,想到每个京城人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是这般高兴了就会手舞足蹈,哼哼唱唱,长大了反而种种礼仪所缚,变得循规蹈矩起来。 仡族人真好,可以永远保持一颗孩子般的心。 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的阿摩吧。 “你、你怎么回事?” 温摩瞪着他,舌头已经有点打结,“你难道不会醉?” 姜知津看着她微微一笑:“今夜我千杯不醉。” “我、我就不信了。”温摩抱起第三坛酒。 姜知津按住酒坛:“阿摩,你已经输了。” “我才没有!”温摩严厉地道,“我还能喝!” “我知道你还能喝,但你把会自己喝晕,就像那个鹿力一样。” “我才不会,我的酒量比鹿力好多了。” 温摩想也不想便反驳。 不过,他提到鹿力,倒让她起起了鹿力方才的话。 她皱了皱眉,她放下酒坛,捧起了姜知津的脸,左捏捏,右捏捏,还把他的嘴捏开,就着火光看他的牙。 “你不对劲,你在搞鬼,说,你为什么喝不醉?” 她瞪着一双眼睛,一脸严肃地问。 姜知津由着她摆弄,一颗心似已化成水。 她醉了。 三分认真,三分娇憨,三分可爱,一分无邪。 十分要命。 需要用力握紧拳头,才能克制住把她搂进怀里的冲动,姜知津轻声道:“阿摩,愿赌服输。” “我才没输!”温摩大声道。 不过她酒品好,人虽醉,心里却依然留着几分清明,瞪着自己面前剩下的这坛酒,只嚷了一声,声音便成了咕浓,“我……一般都不会输……” 啊啊啊,喝醉的阿摩怎么能这么可爱?! 姜知津心中痒得狠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握起来手感还是那样温暖美好,让人情不自禁想亲上去。 像是被他的举动吓着了似的,温摩猛然抽回了手。 随之抽回的好像还有一丝理智,温摩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用力甩了甩头,问阿篮:“我输了?” 阿篮点点头。 温摩一言不发地瞪着姜知津半晌,转身就走。 “阿摩,你忘了我们的彩头。” 姜知津的身后从身后悠悠传来。 温摩深吸一口气,忍住转身之际的晕荡,返身抓起那根五彩绳,快步回到竹楼,将篝火与歌声全抛在身后。 两坛,是她酒量的极限。 心突突直跳,酒好像要喷涌出来,她拎起水壶直灌了几口,才把那它压了下去。 从窗子里望出去,篝火旁依然很热闹,姜知津被围在中心,成为今晚的英雄。 他的眉眼俊美无俦,隔得这么远,还能让人被他的容光所慑。 ——今晚一定会有女孩子去他窗下唱歌。 不知为何,倒在床上之前,温摩脑子里最后的念头竟是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津津伤心:你们这群喜新厌旧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