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琢一觉醒来,已经日晒三竿。 萧砚不在床上,和前几次醒来他不在床上不同,这次她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云城,内心涌出思念与不舍的感觉,苏玉琢拥着留有萧砚体味的被子,回想起昨夜的激情,空荡荡的心似乎又被填满。 拿过手机想看时间,解锁后,屏幕上出现的是萧砚的脸。 那是段视频。 自下而上的角度,背景里出现酒店卫生间的防水方灯。 “苏苏,早餐给你定好了,醒了给前台打电话,他们会送到房间,你身体弱,耐力差,多吃点……” 耐力差…… 苏玉琢脸上一红。 昨晚,那人非要叫她在上面,她不会,没一会儿腰酸腿也酸,他就嫌弃她不给力。 视频里,萧砚又说:“你要是想我,就打开视频看看。” 苏玉琢视线落在萧砚脸上,大部分人从这个角度,都不会太好看,怎奈萧砚颜值耐打,这么诡异刁钻的角度也帅得一塌糊涂。 他脖子下露出一小截衬衫领子,柔和的浅蓝,配合头顶橘黄的光线,他的五官看起来温润又温柔,唇色浅而淡,泛着淡淡的冷感。 “床头柜上的卡送你,想买什么就买。” 萧砚说了很多,苏玉琢看着,忽然觉得都快不认识这个人了,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高岭之花一般高冷,话也极少,拒人千里,越相处,越发现他性格里温柔体贴的一面。 苏玉琢捧着手机笑了笑,眉眼间流露着小女人的幸福,视频结束,她看向床头柜,上面放着张黑色银行卡,在昏暗的光线下反着光,透着股清冷和神秘。 拿起来,指腹传来轻微的凉意,黑色金属质感,将苏玉琢手指映得柔弱无骨。 黑卡不是所有银行都有资格发行,也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拥有,苏玉琢生在俗世,也不能免俗,萧砚拿卡砸人这么俗气的行为,她也从中解读出了浪漫。 手机铃忽地响起。 苏玉琢看向屏幕,是萧砚的号码。 嘴边弯起笑,接听:“你到了?” “嗯。”萧砚在那头问,音色冷,语气却温柔,“早饭吃了吗?” “还没,刚醒。”苏玉琢一面说,一面掀被子下床,走去卫生间,“你的视频我看到了……” …… 十点左右,苏玉琢到医院,坐电梯到产科住院楼层,一眼看见景逸站在窗边打电话。 “这边有点事,过些时候回去……” “嗯,我会照顾好她,您放心。” “知道了。” 景逸挂了电话,转身,瞅见苏玉琢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奶奶的电话?”苏玉琢问着,语气却是肯定的。 景逸没否认,“她催我们快些回去,不放心小喜。” 走前,老人家就是不同意闻人喜快临盆还去那么远,也说好了三五天就回,时间都过了,还没回去,不怪老人家着急。 “您打算就这么瞒着?”苏玉琢道:“医生说弟弟的情况,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需要慢慢边治疗边观察,家里终究是要知道的。” 孩子缺氧严重,出生时都没了气,好不容易救活,反应相比一般新生儿慢一些,目前没出现比较严重的症状,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医生不敢保证,只能先吸氧治疗,观察孩子后期发育如何。 景逸沉默一阵,开口:“再过段时间,起码等小喜好些了,孩子也稳定了。” 他这么做,自有考量。 苏玉琢没再说。 上回景逸遇袭,伤得严重,上面给他时间休养身体,部队诸多事务暂由副司令代管,景逸也觉亏欠闻人喜太多,放下肩上重任,安心在家陪她。 父女俩回病房,到门口,听见里面传出闻人喜和杜母的笑声,闻人喜肚子有伤,一笑疼得厉害,杜母赶紧道:“你别笑你别笑,都怪我一时得意忘了你不能笑,还说些有的没的逗你,忍一忍,别把口子笑裂开。” 闻人喜四十五六,杜母五十出头,两人相差不大,三观意外地合,两天相处下来,跟认识了好久似的。 景逸见闻人喜难得这般高兴,心里跟着高兴,又心疼她身上有伤,软着声气笑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闻人喜长相温柔,气质有股质朴的感觉,杜母跟她相处,比较自在,但景逸常年在军营,又身居高位,自有军人的威风气概和上位者的威严气势,杜母一见到他,就有种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感觉。 说话声不自觉就陪着小心,“都怪我,引着夫人胡说……” “别这么说,跟你聊天,我很开心。”闻人喜道:“他又不吃人,孙姐不用怕他。” “你也别总板着脸,吓唬谁呢?” 景逸一把年纪,内心委屈:“……” 他板着脸了吗? 苏玉琢看着父亲憋屈的样,忍不住笑。 有杜母在,苏玉琢这两天显得很闲,掏出手机打开群,打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活儿接一下,正翻着群里的聊天记录,宿舍群也跳出信息。 我家王先森超帅(萧爱):有人在吗?出来浪啊。 最先回复的是顾欣颜。 喵主子在上:来大姨妈了,肚子疼,浪不起来。 我家王先森超帅:给情长哥哥打电话呀,情长哥哥的声音包治百病。 喵主子在上:给你家王先森打电话,你家王先森的声音也包治百病。 我家王先森超帅:那可不行,我家王先森的声音只能治我的病,尔等宵小休想染指! 喵主子在上:(嫌弃脸)神经病! 我家王先森超帅:我昨晚才知道,大姨给浪表哥介绍的对象也是南京的,他现在就在南京呢,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浪表哥辣么帅,给外人多可惜,咱们应该内部消化(斜眼笑)。 喵主子在上:(无语脸)消化你个头,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 我家汪先森超帅(语音):哎,别走啊,你要是同意,我就把你的号码给表哥,你们私下约啊! 人呢?真不理我啊? 喂喂喂,有人在吗? 有——人——在——吗—— 萧爱连发了好多条语音,群里一片寂静。 苏玉琢敲了几个字发出去:该起床了。 我家王先森超帅:(震惊脸)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起床? 苏玉琢:猜的。 我家王先森超帅:(抱拳)女侠好智谋,佩服佩服! 苏玉琢:(微笑脸) 我家王先森超帅: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无聊,都没人玩。 苏玉琢:小鱼不是在家? 我家王先森超帅:哪儿啊,前两天出差了,把念念都给带走了,四哥放下公司跟着,你瞧瞧这一家三口子,真任性,老总不像老总,孕妇不像孕妇的。 苏玉琢:不是还有你家王先森? 我家王先森超帅:(摊手)他也成天忙得不着痕迹,我去俱乐部好几趟,都说他不在,也不知道都忙些什么,神神秘秘,你说他该不会有别的女人了吧? 苏玉琢:…… 我家王先森超帅:他要敢有,我就打断他第三条腿!(愤怒脸) 苏玉琢:…… …… 顾欣颜没立刻放下手机,盯着屏幕看萧爱和苏玉琢聊天。 她来月经很少有不舒服的时候,这次也不知怎么回事,肚子疼,腰也酸涩得厉害,已经两天了,不适感还没完全消失,好在母亲怜惜她,没让她带病陪江逐浪出去逛。 江逐浪这些天也早出晚归,一整天几乎见不着,顾欣颜乐得清静。 顾母和两位老友也是天天出去聚,家里经常就顾欣颜一个人。 这天中午,又是她一个人吃饭,佣人上来叫她下楼时,萧爱正把自己声讨王锦艺,王锦艺好言相哄聊天截图发在群里。 还配了句话:我家王先森最好了。 哪儿还有半点先前的愤怒。 顾欣颜是羡慕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萧爱那样对着喜欢的人张牙舞爪,肆无忌惮。 偌大的餐厅和餐桌,她娇娇小小的一人坐在那儿,莫名有点孤零零的感觉。 正吃着,外面传来汽车声,紧接着,江逐浪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他身上穿着红白相间赛车服,衣服款式显得臃肿,但他身高,腿也长,穿起来帅气好看。 顾欣颜就看到一道影子从餐厅门口闪过去,过了数秒,那道影子慢慢退回来,江逐浪身体微微后仰,眼神炯炯:“你一个人?” “……”顾欣颜看了他一眼,低头吃自己的。 江逐浪迈着两条大长腿走进来,在顾欣颜桌对面拉开张椅子坐下,转头吩咐:“给我碗米饭。” 佣人很快盛了碗饭给他,又递给他一双筷子,问:“要不要加个菜?” “那就辛苦周姨了,你烧的菜,比酒店里的大厨还好,日后回京城,不知道要怎么想你的手艺。” 佣人被他说话眉开眼笑,“你喜欢的话,我给你多炒几个菜。” 江逐浪笑得一脸阳光,“谢谢。” 顾欣颜看着江逐浪油嘴滑舌,打心眼里鄙视,一个大男人,见谁都夸,满嘴跑火车。 顾大哥就不这样。 顾欣颜不自觉把江逐浪和顾情长放一起比较,她更喜欢顾情长那样的,温润君子,谦虚有礼,话不多,但说出来的每句话,都中肯而真实。 想着,顾欣颜眉宇间浮现欢喜,夹带着愁绪。 被顾大哥喜欢着的女人,该多幸运。 “肚子还疼吗?”江逐浪的声音拉回顾欣颜的神思,回神听见他这话,顾欣颜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起身就走。 到门口,被一只手臂拦下来。 顺着红色赛车服,对上一双炯亮的眼睛,顾欣颜意外地发现,这人的睫毛长到逆天,上下睫毛两把扇子似的簇拥漆黑眼瞳,使得他的眼睛特别有神。 “还生气呢?”江逐浪挑着眉,“都三四天了,该消了吧?” 顾欣颜‘呵’了一声,“难得,你还知道我会生气。” “你愿意跟我说话,就说明不生气了。”江逐浪自己给自己搭台阶往上爬,“下午我有赛车比赛,你去给我加油吧。” “没时间。”顾欣颜脱口拒绝。 “今天你又不上班,怎么没时间?”江逐浪皱眉。 “不舒服,养病。”顾欣颜说完,一弯腰,从江逐浪胳膊底下钻出去,一刻不停,一溜烟跑没影了。 回房间,没一会儿门外有人敲门,“你不去也行,加个微信,回头哥发视频给你看。” “我不看!” 顾欣颜刚才跑那一下,腰更酸了,躺在贵妃椅上揉着腰,听见门外的声音,真想把抱枕砸过去。 优莉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怨气,喵喵地拿头在她身上蹭。 伸手搂着爱猫,看着它小天使似的清秀五官,顾欣颜心里才舒坦些。 门外,响起‘叮铃铃’视频通话的声音,然后,讨厌的声音传来:“柳姨啊,其实我跟欣颜早就认识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就——” “!”顾欣颜电触了似冲到门口,‘唰’地拉开门:“江逐浪!” 却见江逐浪一脸贼笑地看着她,而他的手机,根本连屏锁都没解。 顾欣颜先是一愣,继而更生气,脸颊绯红,气的:“你耍我?” “哪敢。”江逐浪这么说,脸上却洋洋得意,一点没有‘不敢’的意思,“跟我去现场看,还是我给你发视频?” “……” “必须选一个,否则,我真给刘姨打电话。” “……”顾欣颜怒目而视:“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让人讨厌?” “难道我不这样,你就喜欢我了?”江逐浪反问。 顾欣颜:“……” 江逐浪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催促:“手机拿出来扫一下,赶紧,时间来不及了。” 添加完成,顾欣颜想着等他一走,就把这人拉黑,江逐浪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警告:“你敢拉黑我,我就告诉柳姨你看光我,又亲我,还不想负责。” 顾欣颜好像把手机摔在这人脸上。 江逐浪却嬉皮笑脸,“你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顾欣颜不想理他,转身回房。 身后忽然窜出一只胳膊,勒住她的锁骨往后一带,后背撞上结实的胸膛,然后眼角的位置传来又软又热的感觉。 顾欣颜没反应过来,江逐浪已经偷吻结束。 “等我好消息!”留下这句,江逐浪消失在楼梯上。 等顾欣颜回味过来,那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江逐浪!”顾欣颜用力擦被亲的地方,气得肚子疼都感觉不到了。 去卫生间洗了好几次,都感觉洗不干净。 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脸颊绯红的模样,顾欣颜气得咬牙,自从认识那个姓江的,短短几天,生的气比过去二十三年加起来都多。 手机铃响起时,她正往脸上拍护肤水。 看见发小的号码,接听。 那边传来发小嗨皮的声音:“欣颜,出来玩啊。” “不想去。”顾欣颜提不起劲儿。 “你都多久没出来了?准备在家长蘑菇啊?蓝爵宫,这儿好多人,出来浪,赶紧的,不然去你家绑人了!” 来她家绑人这种事,发小还真干过。 换了身衣裳,又把头发扎起来,顾欣颜清清爽爽地出门了。 她长得纤细,哪哪儿都小,扎起蓬松的头发后,露出来的脖子细得叫人疑心会不会一把掐断。 蓝爵宫是本地有名的休闲会所,有格调有档次,包揽各种娱乐项目,那些有钱人家的哥儿姐儿闲时都喜欢到这儿来打发时间。 顾欣颜到的时候,包厢里气氛嗨得不行,发小肖婕看见她,兴奋地朝她招手:“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去你家逮你了。” 说着,她扭头看向坐在角落里一位长相清秀的男子,“新哥,我把欣颜给你叫来了,你不是找她有事,说吧。” 被点名的男子叫陈出新,家里在南京颇有头脸,在上流圈这些公子千金里混得很开。 但这个圈子很大,顾欣颜和他本不认识,后来稍微熟一些,也是因为顾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