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_1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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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_1073

  李敬业抚着腰畔横刀,看着眼睛的酒肆,眼睛里带着怒火。   天气已经够热了,本来好好的纳凉,结果接到消息,居然有人违制,在给先帝守丧期间,居然酒肆营业。   说来李敬业也是运气不好。   本来身为千牛备身,但上次思政殿前不知为何恶了武后。   被武媚娘一句,应对失措,从千牛卫踢了出去。   如今竟从巡街的金吾卫做起。   也算是变相的被贬了。   李敬业心下暗恨。   明明是苏大为犯的错,天后不却是惩治,却将余怒迁到我身上。   但这等话,也只敢在心中想想。   “就是这家酒肆!”   副手上前,向他叉手道:“头儿,何时动手?”   这等事等于是刷功劳的。   只要李敬业一声令下,派金吾卫冲进去把酒肆查抄了,一抓一个准。   李敬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正要下令,突然眼角余光看到身边金吾卫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顿时一个激灵。   稍等。   这金吾卫过去都是尉迟家那位统领。   上下都是尉迟的人。   尉迟宝琳与那苏大为可是兄弟之交,会不会有诈?   虽然以苏大为的身份地位,似乎与他李敬业也无甚直接冲突。   甚至李勣在世时,对苏大为还多有拢络。   应该有些香火情传下。   但李敬业之前没听李勣的,与苏大为去结交。   疑心生暗鬼之下,反而总觉得苏大为那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   不由得他不多留个心。   “头儿?”   身边副手催促。   李敬业举起的右手,缓缓放下。   在身边一众金吾卫疑惑的目光中,不急着下令,反问道:“这种违制的事,往日不需要咱们金吾卫出马吧?”   “往日确无成例。”   “这边巡街的不良人,怎地一个也不见?”   李敬业眼珠转动,喃喃道:“洛阳不良帅,我记得是叫南九郎吧?”   “对。”   “这南九郎听说是苏大为旧部?”   副手:“???”   李大郎你这脑回路,居然能从酒肆跳到不良人,从不良人再跳到郡公苏大为身上?   服气!   李敬业双眼闪烁着光芒,用笃定的语气道:“公然违制,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这家酒肆老板是傻子;要么,人家便是有过硬的背景。”   说着,扭头向副手:“不然这种事不良人就查了,轮得到咱们?查查,这酒肆老板什么身份背景。”   这番话,入情入理,说得身边一众金吾卫都是一愣。   接着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一圈都道:“头儿果然明见万里,我等差点冲动误了事。”   “快查查!”   一群金吾卫散在街道阴影里,一边躲着太阳,一边让人快快去查。   就在等待的当口,耳听得辘辘声响。   只见几驾马车,从长街另一头,向酒肆驶来。   李敬业出身背景,再加上千牛备身的经历,对各家的马车徽章,都十分了解。   当下定睛细看。   却只见那几架马车平平无奇,居然没有任何家族标记。   若在常人,也就不当回事,略过了。   但李敬业看得只觉心头疑云大起。   奇怪!   这种马车,如何能上正街?   若只是寻常车马货运,公交署的车,自然是去东西二坊市。   若是贵人家的马车,必然会有徽记。   寻常百姓可用不起这种车。   若无身份,也断不可能驱车到这里。   这么一想,这马车看似平常,但没有徽章,本身就是大违常理。   显然马车主人想要掩饰什么。   李敬业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身边的副手也小声问:“头儿,这些马车没有徽章,不知是谁家的,看着倒是朴素,不过那马是上好的宝马,恐怕洛阳里能用此等马的,不超过五家。”   李敬业斜瞥了副手一眼,心下道:你倒是好眼力。   副手接着又小声道:“要不要上去盘问?”   李敬业略一沉吟,还没决定如何做。   早见那些马车在酒肆前停下。   酒肆中有人出来,指挥着马车转身停在栓马石旁。   马车上有人缓步下来。   却是几名面白无须,身材胖大的青年,身穿着大户寻常家人衣衫。   只是那衣衫看着有些不太合体,透着一种别扭感。   李敬业一眼之下,只觉背后冷汗下来。   “等等,所有人都不得妄动!”   “怎么?”   “贼你妈,那些人,是宫中太监!”   没错了,太监与寻常人举止多有不同。   李敬业一眼看出来,这些人不光是太监,而且都受过宫中礼仪训练。   举手投足,极有分寸。   显然,这车内的人身份必然极高。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   若是事涉宫中贵人,那这淌浑水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李敬业眼珠左右转动,向着身边副手和金吾卫们道:“此事透着蹊跷,你们听我的,我们悄悄撤下,趁他们没注意这边。”   “头儿?这,会不会误事啊?”   “白痴,想在这洛阳混,最重要的是什么?”李敬业压低声音,神秘道。   周围一圈金吾卫不由凑近一些,竖起好奇的耳朵。   “那就是有眼力!”   李敬业咬牙道:“不能得罪的人,千万不能碰,不然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你们不见那些是宫中太监吗?这种事是我们能招惹的?先撤,事后再慢慢查。”   “喏!”   一圈金吾卫心下一凛,忙叉手应喏。   就在此刻,突然见第二辆马车,一声轻响。   有一个身披黑色斗蓬的人,在几位家仆模样人的搀扶下,从马车中下来。   莫非是正主?   所有人不由一愣。   连李敬业都下意识将目光投过去。   起先是疑惑。   接着是思索、回忆。   再然后,李敬业面色微变。   身体微微颤抖。   “头儿,你怎么了?”   副手心下吃惊,低声问。   李敬业抓着他的手:“你特么到底给我揽了什么活,这人的事你也敢惹?”   副手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属下……属下绝没有,没有别的心思,属下,不明白!”   其余金吾卫忙劝道:“陈头一向本份,头儿我等愿为他做保!”   “贼你么的!”   李敬业红着眼睛环视众人:“你们可知,以前在长安有两个阎罗?”   两个阎罗?   这个倒是听过,第一位,是那位长安县不良帅五毒阎罗,第二位则是……   “玉面阎罗,严守镜。”   李敬业声音透着一股寒意,仿佛从地狱中吹来的阴风。   “在大唐,哪怕被大理寺,被刑部盯上都不怕,只要不违唐律,但若是被这玉面阎罗盯上,十条命,便死了九条。”   他喘了口气,像是要将心中的恐都吐出:“速撤!”   这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再没有半分迟疑。   若说之前看出宫中太监,他还有些好奇,有些想知道这背后的故事。   但从认出严守镜的瞬间。   李敬业就怕了。   恨不得立刻便逃之夭夭,离这家酒肆越远越好。   可偏偏,他想走,严守镜却向这边看来。   纤瘦白皙,如女子兰指般的瘦长手指,向着这边遥遥一指,侧身对身边仆人耳语数声。   李敬业的心,一下子凉了。   完了!   被看到了。   从马车后,早有一些人涌出。   身边的副手陈墨之及一众金吾卫脸色微变:“是洛阳不良人,好像是南九郎的人。”   不用他们说,李敬业早已经认出来。   他心下电闪,脸色接连数变。   难怪这酒肆敢违制。   难怪不见不良人。   原来都在严守镜身边侍奉着。   这次的事,与严守镜,与都察寺,甚至宫中某位贵人有关!   踏踏踏~   耳听急促的脚步声,冷汗顺着李敬业脸颊滚落,一直在下巴上,聚成水珠滴落。   七月天明明很热。   但他此刻全身感觉不到一丝热度,只觉犹如半只脚踏在鬼门关上。   数名不良人走上来。   为首的,是南九郎的副手,洛阳不良副帅黄三手。   一上来,先叉手行礼,语极恭敬:“我等奉命在此行走,不知金吾卫这边是?”   李敬业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哦,我们听说这边有酒肆违了孝制,过来查看一番。”   说着,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问:“兄弟,这什么状况?”   以李敬业过去的心气,自然是看不上黄三手等人,但他此刻刚受贬,再加上恐惧黄三手背后的人,还有眼前招惹上的事。   说话声音都比平时柔和了数分。   黄三手微微一笑,欠身道:“宫中贵人办事,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   “哦~~”   李敬业故做恍然:“原来是宫中的事,那便没事了。”   说着,转身冲大伙使了个眼色:“都撤了吧,没人违制。”   其余的金吾卫也都是人精,一个个打着哈哈,故作轻松:“哪个王八糕子乱报消息,这么热的天,白跑一遭!”   “就是,不如去武候铺子纳凉!”   “前面三条街有个冰铺不错,咱们过去吃一碗……”   一众金吾卫相互打着眼色,转身离开。   身后,黄三手挺起身,深深看了李敬业一眼,冲身边不良人耳语几句,众人转身回马车,向严守镜回报。   严守镜点点头。   轻挥了挥手,不良人忙撤开,在稍远处警戒。   然后是一些膀大腰圆,一看便是宫中出身的武者,身穿着常服,头戴幞巾,但却难掩一股彪悍之气。   这些人守在各处要道,神情警惕。   再然后,还有数名太史局的异人,隐隐守在马车周围。   酒肆四周高大建筑,被人蹬蹬蹬的上去。   一番清场后,高出酒肆的楼宇都被人守住。   “头儿,这事不对啊。”   数百步外,街道转角。   副手陈墨之缩回窥视的眼光。   胆战心惊道。   “还用你说!”   李敬业低骂道。   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出来。   这份守卫警戒程度,何止是高,简直是高到离谱。   恐怕,只有天后那种身份,才能配上这种级别的守备吧?   以李敬业的眼力,实在想不出还有任何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头儿,头儿!”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先头派去查酒肆背景的金吾卫,兴匆匆的跑上来。   人还未到,早被其余人冲上去,七手八脚的按住。   捂嘴的捂嘴,抱腿的抱腿。   “唔唔唔~~”   被一众兄弟举了个悬空的金吾卫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是瞪大一双惊恐的眼睛,拚命挣扎着,眼中满中:你们做甚?捂我嘴做甚?好你个黄三郎,是你带头的对不对?我早就感觉你看我的眼神不对!我把你当兄弟,你特么想……   “小声,小声点!”   黄三郎满头大汗,低声道:“若惊动了那边的贵人,大伙一起死。”   这话,令查探消息的金吾卫瞬间明白过来。   连连点头。   众人这才松开他的嘴。   架着他直仆到李敬业面前跪下。   “说,查到了什么?”   “查到……咕嘟~”   “你特娘的别吞口水,快说!”   “查到了,这酒肆,是郡公的产业!”   “郡公?”   李敬业心头狂跳,吓得声音都变形了:“莫非是苏大为?”   我特么就知道,一但涉及到苏大为,所有的事都不简单。   这苏大为,就是我命中的灾星!   “不是!”   这声音令李敬业一愣:“不是苏大为的产业?”   “不是。”   那金吾卫喘了口气道:“是丹阳郡公,丹阳郡公家的。”   丹阳郡公李客师。   李敬业气得脸都变色了。   双眼喷出怒火:“你特么说话能不大喘气吗?”   丹阳郡公的产业,与那苏贼家的有何区别?!   这念头才起。   啪!   一个冰凉的东西搁在他的肩上。   李敬业正在暴怒中,愤然拍开:“滚开!”   谁知那东西再次递过来。   森寒刺骨。   身边金吾卫的眼神都不对了。   李敬业瞬间反应过来,身体绷紧。   他的眼神随着冷汗,向下看去。   一眼看到冰冷的刀刃横在自己脖颈上。   “大唐百骑,负责巡守此处,几位……跟我走一趟。”   半盏茶的功夫,数十名金吾卫被押至马车前。   被不知名身份的人喝令跪下答话。   若在平日,金吾卫们都是眼高于顶,个个都是大爷,不但不会听从,只怕还要喷对方一脸唾沫。   可是此时形势比人强。   就算再眼拙,也看出这马车中人身份不同寻常。   就连都察寺卿严守镜,竟然仍只是给人打下手的。   经过几番巡视后,严守镜走至第一驾马车旁,轻敲了几声,对着窗边低语了几句。   跪在地上的李敬业竖起耳朵,隐约听到好像是“无事”。   过了片刻,马车的车门才打开。   首先下来的,是一名娇俏的宫女。   然后有身材胖大的太监,小步上来,跪下,伏起身体。   小宫女伸出白皙的手腕,牵起车中人的手。   那人脚踏着太监的背,迈出马车。   只见此人年纪十八九岁上下。   身长七尺有余。   身形削瘦,衣衫华贵轻盈。   托在他的肩上,有一种弱不胜风之感。   肤色青白。   隐带着一丝倦容。   看上去身骨虽弱,但却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气。   那双眼中的眼神,清澈而带锋芒。   随着此人出现,周围所有人的,一齐向他无声行礼。   气氛森然。   李敬业悄悄瞥到此人面目。   心头剧震。   还没等别的想法,一旁守备的百骑低声传来:“低头,不许直视贵人!”   李敬业不敢怠慢。   以头触地。   冷汗不住流淌。   只因为,他已认出那人的身份。   乃是大唐最光芒万丈的太阳。   新晋皇帝,李弘。   今次出勤,何止是踢上铁板,简直是踢到了巍峨巨山。   哪个混帐报的信,让我来查这酒肆。   回去非得把此人大卸八块不可。   李敬业在心中咒骂着。   周围一片寂静肃穆。   很长时间里,除了有人粗重的喘息,听不到旁的声音。   李敬业心中充满好奇。   无数疑问自心中浮起。   大唐皇帝李弘,居然亲自出宫。   除了太宗皇帝,这是极为少见的。   高宗在世时,每次出行,都排场极大。   从未有过这般“微服出行”。   而且新帝初登大宝,还未颁布“宝诏”。   此时圣人出宫,所为何事?   宝诏,就是新帝晋位的第一道诏书。   也是第一道政令。   从中往往可以窥探出许多信息。   新帝对大唐国势的方向判断,政策方向,人员起落,或者一些构想。   可以说,是决定大唐万世基业的指南针。   是新朝新气象的奠基国策。   正因为万分重要,所以被称之为“宝诏”,或“元诏”。   如今,高宗葬于乾陵。   国丧礼仪都已经完成。   大唐各州各都护府,乃至藩属,仆从国,西域诸国,天下万国,都等待着世界的中心,唐帝国新任天子的元诏。   在这个当口,李弘不在宫中推动此事,却微服出宫。   实在费人思量。   李敬业心中各种念纷踏而凌乱。   没等他想明白。   低头的眼角余光,发现有一双脚出现在面前。   一个冷清的声音同时响起:“金吾卫缘何在此?”   李敬业心中一震,颤声道:“接人投信,说此街有酒肆违国丧孝制,特来查看。”   沉默片刻,那声音再次响起:“此是你份内之事,无罪。”   “谢……谢圣人。”   李敬业脑袋重重顿在地上。   “起身吧。”   听得李弘声音传来。   李敬业和身边金吾卫这才被许可,头晕脑胀的从地上爬起来。   身穿着铁甲,跪地半个时辰。   不光汗水浸透,整个脑袋都处在缺氧状态。   这一起来,有人坚持不住,咕咚一声倒地。   李敬业也是头晕目眩。   好险稳住了身形,没有当众出丑。   他努力瞪大眼睛。   远远看到李弘身旁跟着严守镜,一齐向酒肆走去。   酒肆门大开,有一个身材高大之人,站在门前。   将要行礼。   却见李弘抢先一步,上去捧住对方双手,深深鞠躬下拜。   李敬业瞳孔暴缩。   这……   咕嘟!   李敬业喉结蠕动。   脑中一片眩晕。   心中呐喊:早知是此人,我何苦来触霉头!   酒肆门前,苏大为伸手拉住李弘,制止他下拜,低声道:“陛下,大家都看着。”   李弘却执意拜下去:“若无阿舅,焉有我之今日。”   许多事,哪怕苏大为不说,但是做出来,自会有痕迹,自会被人知道。   李弘本身就是聪明人。   身边又有一群智囊班底。   整个事情回顾一番,便能推出个八九不离十。   先不说高宗驾崩这种敏感话题。   如今大唐朝中大权,俱在武后手中。   武后手中之权,乃是在高宗朝后期,代高宗处理朝政,积攒下的政治声望,与寒门力量。   在朝堂上,如今忠于武后之人,占了大多数。   受武后提拔的新晋大臣,如过江之鲫。   事后回顾,方知武后的施政,乃牢牢把握住人事任免,举荐之权。   与世家门阀有极大的冲突。   但是大势之下,经历太宗、高宗二朝连番削弱。   如今世家也无力对抗武后。   至于李弘。   虽然也曾代高宗监国。   但毕竟年纪太轻,以前处理的政务,都是施政方面。   朝廷的财赋税收,以及人事任免,俱被抓在武后手中。   随着李弘年岁增长,太后需要交出权柄,此乃大义和朝庭法度。   武后想要改这一切,唯一机会,便是在那之前,垄断朝政,有兴废立的威望。   而李弘,绝不允许那种情况出现。   这其中,最大的变数,乃是军权。   昔日武后与萧礼合作,正是冲着大唐军制做渗透。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没想到苏大为在此时归来。   李弘手中最强大的一张牌,便是大唐郡公苏大为。   以苏大为在军中的威望。   只要他支持李弘。   李弘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阿舅!”   李弘再拜:“弘儿如今才看得明白,若无阿舅,恐怕我都如父皇那般……”   昔日太子,如今帝王,脸上透出一丝疲惫苦笑。   “先进去再说吧。”   苏大为伸手示意。   李弘随着他走入酒肆。   早有都察寺的人将大门守住。   “陛下为何约我在外面叙话?”   苏大为待和李弘一起登入二楼,在窗边坐下后,率先发问。   本来皇帝要和臣子谈话,应该是召臣子入皇宫。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有些话却不便直接说出来。   “阿舅,这里无外人,你还是喊我弘儿吧。”   李弘一脸诚恳道。   苏大为刚要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向窗外看去。   眸光隐隐一闪。   数百丈外。   街道转角的阴影。   一群头戴斗笠,悄然伫立在阴影下的僧人中,突然有人爆发一声短促惨叫。   “师兄!”   周围僧人大惊失色。   却见师兄越石捂着双眼,疼得满地打滚。   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   不等众僧反应,越石强忍剧痛,声音凄厉道:“快走!走!迟恐不及!”   他方才暗用佛门六通之天眼通,暗中窥探。   想刺探苏大为与圣人虚实。   谁知竟然被苏大为发现。   这一刻,越石心中惊骇恐惧,无法形容。   千般惊恐,万般悔恨也已迟了。   不去招惹苏大为。   此人神通近乎鬼神!   只要此人在一日,沙门绝对没有翻盘的机会。   走!   离此人越远越好!   不得沙门等各异人暗中窥视,遭受重创。   酒肆二楼,苏大为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李弘。   “陛下在宫中,可是有些不方便?”   洛阳宫中,被武媚娘经营日久。   恐怕人人都是太后耳目。   李弘在宫中,没有半点秘密,时刻都在武后监视中。   “阿舅。”   李弘突然起身,向苏大为下拜,凄然道:“阿舅救我!”   苏大为一伸手,将他托住:“陛下,你既唤我一声舅,我们便是亲人,何须多言,我自会护陛下周全。”   李弘紧握着他的手,眼中闪动泪光。   这个年方十九岁的年轻帝王,一脸凄惶。   曾经,他有疼爱他的父亲,慈爱的母亲。   他在一个极为幸福的家庭里。   虽然,这个家有些特殊。   父亲经常忙得没时间陪他。   母亲也很忙,甚至比父亲更忙。   但是他能感受到父母的疼爱。   他原本也以为,这个家会一直存在下去。   直到有一天,父亲突然死了。   天崩了。   母亲突然变了一副面孔。   把自己视为争夺权力的绊脚石。   这一切,对少年人的心里,形成巨大的冲击。   他的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现在唯一可以信赖,唯一可以倚仗的,只有眼前的阿舅。   “阿舅,帮帮弘儿。”   苏大为语音平静,自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陛下想让我如何帮你?”   有些话,不能从他的嘴里出来。   而且苏大为也很想知道,在面对武媚娘步步紧逼后。   如今的李弘,会是做何反应?   难道要……   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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