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香生雾縠见纤柔
八景流幻石?什么蓬莱界贵重之物,若非一定地位,根本不可能拿到! 小刀在身侧,刚好听到了这几句话,疑惑的看着陈锋,等待下文,陈锋却将那石头一收,不再解释。 天空传来鹰唳,还伴随几声更尖锐的唳声。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十几只秃鹫开始盘旋降落,远处,隐隐可闻鬣狗嚎叫。 陈锋重剑入鞘,调转马头,对着众人道: “收拾现场,准备整装回城!” 此话,无疑是说给卒卫衙役听。 陈锋手下十六人,个个一身煞气,毫发无伤,一应武器随手归位。 整齐程度,如未厮杀过一般。 衙役卒卫则无不狼狈,就算小刀的三个副捕快,也是气喘吁吁,满身血迹。 除去负伤,卒卫衙役战死一人。 众人得令后,开始清理现场。 随着清理,不断传来惊喜的声音。 “啊!有银子!” “金子!” “好多银钱啊。” “天啊,发财了!” “嘶!这是宝石,好大一颗。” 小刀一想,蜂后身上如此多财物,其手下也是携带丰厚,可见一窝蜂这几年收获的财富绝不一般。 陈锋手下四大干将江帆,一脸精明的说道: “大人,不如我们去一窝蜂老巢吧,他们老巢肯定有更多的财富。 左右他们差不多全死了,那财富放在那里,还不如取来。” 陈锋深知自己这个干将贪财,但除了这一点,其他方面,都颇为优秀。 陈锋略加思索后,说道: “不,立即回城。 既然一窝蜂在此截杀我们,城内定有事发生,必须马上回去。 财富么,当然不能落下,白白便宜了余匪。” 陈锋轻勾嘴角,看着小刀,说道: “不如,小刀你去吧。” 如此安排,旁人自是明白,谁去谁发财,大人显然是把这个机会给了小刀。 陈锋对小刀如此照顾,引得江帆竟然有些吃味。看着小刀,脸上有些微微有些愠色,眼眸中又很是羡慕。 小刀闻言一愣,说道: “不不不,陈大哥好意,兄弟心领了。” 陈锋微微一笑,又说道: “哦?你看眼前,他们随便翻找一下尸体,都抵得上几十年所得。 那一窝蜂老巢的财富……难道你不心动?” 小刀灿烂一笑,看着银城方向,说道: “我志不在此,金银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有口饭吃足以。” 陈锋闻言,心中颇为愉悦,君子不爱财,风骨更不一般。 又看看一脸财迷的手下江帆,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带两个人,再加上十个卒卫衙役去吧。” 听到如此分配,江帆当即裂开嘴,一脸财迷样子,就差流出口水。 立刻招呼两个要好的手下,对着清理尸首的卒卫衙役喊道: “赶紧收拾,弄完了,我们去一窝蜂老巢,把他们窝里的金银全搬了!” 话一出,卒卫衙役顿时一片高呼,不再仔细翻找,比起想象中马贼老巢那堆积如山的财富,眼前的小钱,便失了兴趣。 眼前尸横遍地,一片血肉残肢。 众人手脚麻利,将尸体拖入低凹的沙坑掩埋。 即使如此,也掩不去满地血迹,只待风沙来覆盖。 就此一分为二,整装分兵,向着相反的方向策马扬鞭。 陈锋一马当先,想尽早继续审问马贼,一路无言,赶回银城。 还未到城门,卒卫便骑马来报,看样子便知,是追寻队伍,报信而来。 卒卫见陈大人回来,便赶紧驻足下马,单膝跪地,禀告道: “禀告陈大人,马贼滚刀蜂,在狱中自缢。 县令让小人赶紧来禀告陈大人,犯人此时求死甚是蹊跷,恐怕有诈。” 陈锋微微一笑,露出恍然之色。 果然出事了! 他一生办案无数,还从未被这样耍过。 完全摸不到对方的路数,还踩着套子走。 陈锋突然笑了。越想越笑,笑得越让人颤栗。 小刀听闻滚刀蜂自缢,不免诧异。 侧目看向陈锋,只见陈锋眼中瞬间露出些煞气和兴奋来,那笑容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想说些什么,小刀却止住不语。 陈锋缰绳一动,向城内奔去,直奔大牢。 进入牢门,狱卒无不战战兢兢,拜见之后,均猫腰缩头等待吩咐。 陈锋厉声说道: “带路!” 无论犯人是否死刑,未到问斩时身死,于狱卒来说,都不是光彩的事。 何况,陈锋直接过问,如此官威,牢头不免心慌。 闻声立马走上前去,头皮发麻,说道: “陈大人,这,这边请……” 说罢,来到一间窄小的牢房。 牢房里鼠蚁爬行,空气潮湿,气味熏人,可陈锋连眉都不皱,注目查看仔细。 地上茅草虬结,光线阴暗,点亮一盏灯,上面躺的尸首,清晰可见,正是那滚刀蜂。 一身脏乱血污,没有什么异常。 可此人面上的恐惧,难以瞑目的死状,却是焦点。 陈锋半蹲,目光犀利,说道: “死前没有挣扎,是吊死的。可眼中有恐惧,面上纠结,显然不是自愿吊死。” 陈锋又盯着死者大睁的双眼,定睛仔细查看。片刻后叹息了一声,双眼微眯,声音带着肯定,起身说道: “犯人眼中虽有恐惧,却是空洞,此状是催眠所至,没想到银城之中,还有这等人物。” 小刀一直跟在陈锋身后,看着尸体的双眼,哪有什么空洞恐惧,不过听到催眠一词,心中大惊。 银城内自己办案,甚少有江湖传言的诡异东西出现。 这催眠,也仅限于传闻中。如今陈锋一语道破,小刀仿佛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陈锋说罢又嗅着空气,眉头一皱,说道: “有香味!” 娄明青和杜顺闻言也上前,四处嗅了一下,娄明青一脸茫然的说道: “大人,属下没有闻到啊……” 杜顺也说道: “有吗?属下也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啊。” 两人看看李柏然,李柏然也是连连摇头,状甚不解。 牢头也赶忙接话,说道: “没,没有啊,小人也没闻到。” 此时,小刀站在陈锋背后,却是肯定的说道: “有!是有香味,只不过,这里怎会出现香味?” 几人闻言,不免使劲揉揉鼻子,还是没闻到。 此香味竟然只有陈锋和小刀能闻到。 陈锋自是不会怀疑自己的嗅觉,又得到小刀的肯定,看向牢头,问道: “可有人来过?” 牢头闻言,顿时目光闪躲,低声说道: “不,不曾有人来过。” 陈锋转身大步跨出牢房,飘来一句: “说谎,带走,大刑伺候!” 牢头正在莫名,只觉自己被一左一右架起,直到拖出大牢,才回过神。 还不待喊冤,陈锋又吩咐道: “全部带走!” 随后,守在大牢门口的手下,直接将六个狱卒全部赶了出来。 县衙中,守门衙役一脸迷茫,见陈锋几个手下,随手带出几副夹板,往地上一丢。 随着几副夹板落地,还有一把竹签…… 两样刑具均是血迹斑斑,显然是月余未用,但干涸的黑色血迹依旧清晰,使人看了汗毛竖起。 胆小的狱卒不由自主的藏起手指,亦或者摩挲着指尖。 牢头一看傻了眼,如此刑具,他倒是给别人用过,也见过种种惨状。可若是用到自己身上,那滋味,绝对不敢想象。 牢头本就知晓原因,如此便立刻大嚎冤枉。 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说道: “大人明鉴啊,小人真不知谁去过那间牢房,就算去了,也只是我们几个狱卒。那犯人自缢,跟我们没关系啊,大人……” 如此一来,六个狱卒也隐约明白了缘由。 陈锋晒了牢头一眼,冷冷说道: “哼,还敢嘴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六个狱卒顿时紧张起来,拼命的回忆着有关那间牢房的一切。 片刻,一个狱卒战战兢兢说道: “大人,午饭是,是小人送的。” 闻言,又一狱卒壮起胆子说道: “晚饭是小人我送的。”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路过算吗?” 陈锋拇指摩挲着骨节,漠然盯着牢头。 牢头顿时一声冷汗,赶紧说道: “但凡犯人押进押出,都是小人跟着,自是进去过。” 陈锋听着几人的废话,气息一凌,打了个响指。 李柏然闻声出手,单手随便抓起一个狱卒后领,直接往刑具旁边一丢。 娄明青嘴角一挑,麻利的把狱卒手指塞进去。 还不待狱卒反应过来,又上来两个锦衣手下,两人用力一扯牛筋绳,狱卒顿时哀嚎起来。 夹板发出临界的嘶哑声,配着狱卒的死命哀嚎抽噎: “大人!小人真不知道啊……求陈大人明察……” 陈锋坐在明镜高悬之下,单手撑着头,另一手看似随意的敲着书案,似乎思索,又似乎走神。 小刀却发现了陈锋敲击的关键,敲两下,其手下就继续用刑,敲一下就停。 敲三下,就换人,根本不用多说一句话。 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堂下,六个狱卒轮了一遍夹板,跪在一堆,无不将手举在胸前。 个个指头红肿不堪,指甲都有脱落,受创不轻,而十指连心,更是痛苦。 小刀眼尖,发现狱卒手指将要夹断时,陈锋便让手下收手。 狱卒也还是原话,除了正常接触,就没有见过其他人进去。 轮到牢头时,牢头也一脸冤屈表情,除了痛呼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陈锋敲了四下,娄明青便拿起了地上的竹签。 牢头一见,顿时喊冤的声音一卡,被自己的口水呛的连连咳嗽,慌忙说道: “大,大人!这……他们都没用竹签,为何……却是小人?” 娄明青直接一巴掌甩过去,将牢头抽的一歪身子,手指还未卸下夹板,只听嘎嘣一声,生生拗断了一根指头。 小手指此时只有些许皮肉连着。 疼痛已经抽去了牢头大半底气,此时疼的只能抽气,说不出话来。 娄明青却咂咂嘴,说道: “因为你是他们头,还敢问我为何。哼,断了也好,省了一根签子。” 说罢就着夹板,拿出竹签,对着牢头指甲缝隙插去。 一改麻利的速度,此时却是慢慢的推送。 刚刚断了一根手指,还没缓过气来,这一插,十指连心的剧痛,牢头险些背过气去,看的一旁六个狱卒无不倒吸冷气。 一根,两根,三根…… 九个还有知觉的手指,均是插上竹签,这还未完,娄明青又开始用木棍敲击竹签尾部。 竹签震动,使其深入指甲内部,更加剧痛。 牢头被死死的按着,避无可避,直到娄明青敲竹签第七下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说道: “大人!我招!我招!” 陈锋敲了一下桌子,停止用刑。 牢头立马侧倒在地,双手不知如何摆放,除了断指,个个指尖鲜血冒出,还有两根也是扭曲着,显然是挣扎中,又扭坏了。 牢头缓了片刻,颤颤巍巍的跪好,低头说道: “大人您等出城后,来了一个女人,带了很多金子,直接找到我,说要探监。 小人想,犯人滚刀蜂左右都是死刑,家人送行,也不算什么。 再说,小人幼子常年患病在床,正是用钱之际,那女子又塞了三十两白银给我,小人便起了贪念,趁机支开狱卒,放她进了去。 只是,小人万万没想到,那滚刀蜂竟然会自缢啊!大人,小人知罪,求您网开一面,家中老小还需要小人照顾,求您了……” 说完不顾疼痛,咚咚磕起了响头。 牢头家中情况,小刀也是知晓,平时还多有救济他。 但面对案情,却只能是一视同仁,小刀不会开口求情,只等着陈锋继续审问。 而被连累的几个狱卒,却并非如此,听完牢头这样一说,脸上极是愤恨。受此无妄之灾,要不是陈锋在上,定能爬过去生撕了牢头。 陈锋对此苦情,并不动容,目光深邃,说道: “那女子是谁?什么模样?她进去后,又发生了什么?” 问到此处,牢头忽地满脸茫然,呆呆想了许久,才开口回答道: “回,回陈大人,小人,小人……记不清了。” 众人闻言一愣,记不清了?此时还敢说记不清这等混账话! 陈锋却起身走上前去,令牢头抬起头,直盯其双眼,只见牢头瞳孔也是带着恍惚异样。 收手起身,说道: “同样被催眠了,看来这女子还真不一般。” 陈锋回身坐下,又继续说道: “不记得女子样貌,那你记得什么?一一道来。” 牢头见陈大人并未责怪自己,便心中一松,立刻娓娓道来: “回大人,小人虽不记得女子是何模样,但记得她进去后发生了争吵。 女子说什么……不做也得做,如此,两人吵了几句,那女子就走了。 女子离开后,小人巡视一番,那时滚刀蜂只是背对着牢门坐着,并未有异样。 谁知,狱卒回来后不久,便发现他上吊自杀了……” 牢头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发觉了怪异之处。 陈锋皱着眉头,对着堂下摆了摆手,手下受到示意,便将几人拖了出去,不再理会。 小刀一直站在陈锋身边,听见陈锋自语说道: “蜂后女人,送饭女人,女人……” 陈锋起身,对着十几个手下说道: “立刻全城搜捕!但凡可疑女子,一个不落!” 十几人闻言立刻单膝跪地,谨声说道: “属下领命!” 陈锋看着天色,心里却想到贪财的江帆,透过大门望向南方。 其实江帆喜欢制造墨家机关,这墨家机关零件非金即是银,或者稀有陨金,造价昂贵,需要大量金钱支持,所以他看着贪财,实则都是为了公事。 算算时间,一行人也该到了一窝蜂老巢。 金银对陈锋来说,并不重要,不说今上封赏,就是官员巴结孝敬,都足以让捕星司所有人钱财无忧,下半生花用不愁。 如此一遭,全当满足手下的嗜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锋有种莫名的担忧,好像那一窝蜂的老巢,有着不知名的巨兽,正张开狰狞大嘴,想要吞噬闯入者。 审完狱卒后,张县令悄悄到此,透过门口一看,见陈锋稳坐太师椅,一手捏着太阳穴,小刀正擦拭着刀锋,室内只有两人。 张县令,拉细声音喊道: “陈大人……” 张县令生怕惊到陈锋沉思,小声唤回陈锋神智后,才开口说道: “陈大人好,陈大人辛苦了。 下官来此,是想告知大人,银城豪绅商贾想给大人接风,这您一来就剿灭大盗马贼一窝蜂,并且完胜归来,这接风宴和庆功酒是少不了的。 想问问您,何时有时间? 这酒宴地点是怡红楼……” 说罢,张县令一脸期待和小心翼翼。 尽管怡红楼属于青楼,但也是银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 舞姬妓子众多,还有名厨驻扎,酒菜非常上档次,银城但凡有重要宴会,都在此举办。 陈锋闻言,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本官正在办案,时间不太充裕,商贾的好意本官心领了,酒宴暂时就算了,公事要紧。” 张县令尴尬一笑,说道: “嘿嘿嘿,大人辛苦,辛苦了,那好,您先忙,您先忙,若有需要,下官随叫随到。” 陈锋摆摆手。 张县令便一溜烟跑了,好似有追命鬼一样。 县令前脚离开,后脚娄明青便回来了,进门禀告道: “禀告大人,属下刚刚出去探查,就看到一个女子,闻到她身上有香味,待我追时,此女子便快速的躲进了波斯会馆。” 陈锋眼睛寒芒一闪。 “波斯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