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最后两节课都是老班的,题讲得不多,主要是在开班会。 大概是这场雪让老班触景生情,他坐在讲台上,手捧着一杯茶,讲起他当年上高三的那个冬天。 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一切都是朦胧的,听得人昏昏入睡。 毕竟年代不同,代沟明显,不太容易勾起代入感。 关键教室里还刮阴风,前后门都关得很严实,照样冷飕飕的,大家伙都冻僵了,哪还有心思感慨。 宴好在利用班会背生物的知识点,背完一部分就默写一部分,草稿纸没一会就翻一页。 杨丛弓着腰,脑袋抵在书本上面,偷偷摸摸地拿着手机玩游戏,点操作键点得整个人都在抖。 宴好突然感觉桌子抖了起来,他垂眼看看,一脚踢开碰到自己桌子腿的那只脚。 杨丛停顿的那一秒,怪被抢了,他抵着书本的脑袋转向宴好那边,臭着脸用嘴型问:你干嘛? 宴好动动嘴:能少抖一点吗?我尿都快被你抖出来了。 杨丛:…… 杨丛找个地儿挂机,举本书挡脸,压低声音跟宴好扯:“有尿你不会申请下去一趟?” 宴好给出两字:“太冷。” 杨丛嘴角抽搐着吐槽一句“服了”,就从课桌兜里摸到一样东西丢他腿上。 “什么?” 宴好拿手里瞧瞧:“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暖宝宝啊,你哪来的?” 杨丛继续玩游戏:“早上一女生给的。” 宴好很惊讶:“你不是不收女生送的东西吗?” 杨丛腿抖个不停:“常言道,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一阵冷风难倒帅哥。” 宴好:“……” “我还以为你看上了暖宝宝的主人。” “恋爱不是你想谈就能谈,我他妈谈一场老好几岁,罢了罢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要打十年光棍?” “说什么呢,就一比方,噢k?” “……” 讲台上发出“砰”地声响,老班把茶杯重重一放:“宴好,杨丛,你俩要不上来说说?” 杨丛吊儿郎当:“还是不了吧,我俩小屁民在底下欣赏您老的光辉岁月就好。” 老班给他一白眼。 杨丛回了个痞痞的笑脸,瞥到宴好在贴暖宝宝,一下就急了眼:“傻逼啊你,这玩意不能直接接触皮肤,隔一层衣服贴。” “你他妈说就说,上手干什么,凉死了……” 宴好冷得骂脏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莫名其妙地他抬起头,跟前门那边的江暮行对上了视线。 教室斜对角的四目相视,颇有种穿过山川跟人海的震撼。 但宴好现在只有茫然。 江暮行什么时候回头的?看我干嘛? 宴好脑子里冒问号,手却本能地把杨丛推开,整理好羽绒服,拉上外面的校服拉链,动作一气呵成。 杨丛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挺懵逼,看到江暮行的时候,一下明了,他气到肝疼,竖了个中指。 茶凉了,老班嘴也说干了,咳嗽几声清清嗓子:“调一下两个人的座位。” 他先是喊了个男生,然后喊的宴好:“你俩待会下课换一下。” 那男生一副要掉进粪坑里的难看表情。 杨丛的表情更难看,他在男生看过来时,脸上写着一个很嚣张的大字,滚。 □□味来得突然,分秒间倍增。 很多时候,男孩子之间,情绪上的碰撞既简单,又猛烈。 不爽就是不爽。 气氛僵着,宴好放下自动笔起身:“老班,我不想换位子。” 这话一出,班上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高三上学期已经在一点点收尾,大家认可了宴好从队伍之外一路杀进前线的事实,这会对于他的举动,有人觉得他是没事找事。 有人觉得是在耍个性。 大部分都事不关己地看热闹,班会无聊得一逼,脑子都快冻住了,有个别的事活跃一下思维蛮好的。 宋然拐江暮行手肘:“座位调到前面不是挺好的吗?你发信息给宴好,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江暮行沉默不语。 直到宴好被老班叫出去了,班上闹起来,江暮行才出声:“安静。” 过道边的副班长还在跟同桌咬耳朵,嘲笑宴好,冷不丁地听到江暮行训斥自己,她都没反应过来,怀疑听错了。 江暮行冷声道:“有什么话不能下课说?” 话不过分,算是就事论事,只是当众点名,再加上其他视线的打量,副班长尴尬的脸都白了。 周围知道前因后果的,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微妙的表情。 副班长这次格外的嘴碎。 班长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寒,怪骇人的,一点共事两年多的情面都没留。 怪就怪副班长蠢,智商的滑坡来得很不合常理,实在让人费解。 现在谁不知道班长跟宴好的关系很好,一块儿上学放学不要太常见。 副班长跟班长的座位挨着呢,还在班上叭叭,这么按耐不住,就不能回宿舍讨论。 这不,班长维护了呗。 不明真相的其他人挺意味深长的,这对校最般配的正副搭档怕是要散。 楼道里,寒风肆虐不止,宴好缩着脖子打哆嗦。 暖宝宝怎么还不暖起来? 老班的语气不重:“说说看,为什么不愿意换位子?” 宴好吸一口冷空气,透心凉:“我坐久了,对那位子有感情。” “……”老班说,“不还是再班上吗?又不是让你搬到走廊上去。” 宴好:“不一样。” “我那位子靠窗,做题做累了,可以看看楼下,后面又没人,不省掉了经营前后座的同学关系这一环,挺安静的。” 老班对他放松的态度很满意,语气就越发温和起来:“我是觉得,氛围很重要,尤其是眼下这个阶段,你那一块只有你自己在努力,其他几个都很闲散。” “你坐到前面来,前后左右都在学习,你会感染到那种紧迫感,更有动力。” 宴好不认同:“坐哪都还得靠自觉。” 老班哑然:“那你看得清黑板?” 宴好点点头:“看得清,我的视力很好。” 老班来回走动。 宴好搓搓手,放在嘴边哈口气:“老班,我是真的不想换位子,虽然都是在班上,但会分很多小圈子。” “我慢热,玩得来的很少,这时候要是搬到不熟悉的圈子里,影响心情,学习也会跟着受到影响。” 这话说的在理,老班沉吟了会:“那让你跟江暮行一桌呢?” 宴好心里突突跳:“别了。” 老班对他的反应感到诧异:“你跟江暮行不是很熟吗?” 宴好心说,是很熟,熟得就差开门见山了。 “熟是熟,只是不适合做同桌。” 老班疑惑不解:“你俩坐在一起,课业上的辅导不是更方便?” 宴好挠挠被风吹得发凉的脸颊,辅导是方便,可他要是跟江暮行同桌,那就别想好好听课了。 而且也会暴露。 双双暴露,太危险了。 尽管宴好很想跟江暮行做同桌,梦想一般,但高三不能任性。 等到去了大学,总会有机会的。 放学的时候,路上白。 宴好跟江暮行一道去的车棚,人冷车凉,有种万物冰冻的感觉。 夏水跟杨丛都没下来,宴好觉得他俩背着自己约上了。 十有**是因为他的事。 杨丛是知情人,夏水是个机灵鬼,有所察觉不稀奇。 宴好胡思乱想着。 江暮行链条锁开到一半,蓦地又锁回去:“今天不骑车了,我们走回去。” 宴好呆滞脸:“什么?” “我说,”江暮行直起身,“一起走回去。” 宴好回过神来,脑子里闪过一点片段,他的嗓子眼有点干涩:“你不是说雪中漫步衣服会湿吗?” 江暮行拿了车筐里的书包走出车棚。 宴好追上去,气喘吁吁:“我发现你挺容易害羞。” 江暮行面不改色:“你想多了。” “行行行,是我想多了。” 宴好给了他一个“小朋友,你怎么说都对”的眼神。 江暮行的面部微抽。 这天气,大雪飘飞,没几个打伞的,下雪不是下雨。 小情侣有小情侣的浪漫,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洒脱。 宴好把手放口袋里,脚步慢慢悠悠:“车丟学校了,那我们明早也要步走来学校。” “晚上雪如果不停,明天就会很厚。” 要好兴奋的两眼发光:“明早我要带相机拍照,我俩多拍点合照洗出来。” “还有上次去海边拍的,都洗了塞相册里,明年去a市带上……” 江暮行过滤了周围的嘈杂喧哗,只听他的唠叨。 出了校门,宴好就脱了校服,连同出入证一起塞书包里,催促江暮行也把校服脱下来,免得湿透。 两人穿着一白一蓝羽绒服,并肩走在路上,干净又青春。 一中走读的从他们身边经过,多半都会好奇地看一眼。 或许是好奇车呢,怎么没骑。 宴好带江暮行绕路走:“问你个事啊,你是不是跟副班长闹不合?” 江暮行没回应。 宴好瞄他:“听说你在课上当着班的面点她名了。” 江暮行瞥过去:“冷吗?” 宴好无语:“你别岔开话题行不?” 江暮行:“考你一下,雪分湿雪干雪,今天是哪种?” 宴好:“……”这家伙不但岔开话题,还接连岔开,也太明目张胆了。 算了,谁让他长得帅。 宴好伸手接雪花:“干雪。” 江暮行道:“湿的。” 宴好一脸质疑:“不会吧?” “湿雪,落在身上就化成了水。” 江暮行撩开他潮湿的刘海:“所以我们不能走到白头,只会走着走着就变成落汤鸡。” 宴好傻眼:“那你还说要走回去?” 江暮行淡声道:“你想走。” 宴好怔了怔,幸福不自觉地浮到脸上,下一秒又郁闷起来:“那一起走到白头就没戏了。” 江暮行把他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拉上来,兜住他的脑袋:“不能白头,漫步是可以的。” 宴好还是失落。 “a市是干雪,明年冬天我们……” 江暮行没说完,就被宴好打断:“先别说,让我有个期待。” 宴好舔舔唇,坚定道:“快点回家吧,我要赶快吃完晚饭复习,明年一定要上a大。” 江暮行被少年眼里跳跃的火焰灼到了,喉头攒动着沉默一瞬,就微微弯腰,低着头凑近,把他冻红的鼻尖上那一片雪花抹掉。 目光里尽是温柔。 后面不远,宋然正准备踩着脚踏板上前打招呼,猝不及防地撞见了这一幕,惊得他差点翻车。 江暮行有感应似的皱眉回头,宋然仓皇躲到拐角,背过身罚站一样浑身僵硬。 发现了惊天大秘密,慌得不行。 原来老江喜欢的人就是宴好。 不对,互相喜欢。 他们都是男生,怎么就…… 宋然摘下花掉的眼镜,好半天才搓了把脸,挺混乱的,搞不懂要怎么消化这个不敢置信的消息。 过了会,宋然架回眼镜从拐角出来,杨丛跟夏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撂下车站在他面前。 俩人一左一右拦住了他的去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sww.cc。趣书网手机版:https://m.qsww.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