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接你了。” 卡兰一天听过的所有话里,唯有这句让她平静。 她上车,坐在希欧维尔旁边,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 希欧维尔早些时候联系了瑞贝卡,希望她给卡兰做个检查。今天下午询问检查结果时,却发现瑞贝卡称病请假,没去研究所。 希欧维尔只能调校内监控找到卡兰。 她没去上课,而是呆坐在一棵梧桐树下。 这可是卡兰,不是阿诺。 她旷课简直像流星雨一般少见。 “我想休息一个月。”卡兰在车上突然说道。 希欧维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要休息一个月?对了,你下午去哪儿了?” 卡兰攥紧了衣角。 她像被老师质问去向的孩子一样无措,紧绷着唇线,不敢吐露秘密。 希欧维尔放松了逼问的姿态。 他低头靠近,抬起卡兰的下巴,在她侧脸亲了一下。 “那就休息一段时间吧。” 他呼吸太热,卡兰忍不住扭开脸。 希欧维尔往后靠一点,平静道:“我们回去再谈。” 车里很安静。 希欧维尔具有压倒性的存在感,可以占据他人部的注意力。那些痛苦和悲伤被亮银色冲淡,只余漫长的沉默。 回坡道别墅,猫头鹰正在暴躁地敲打窗户。 卡兰昏昏沉沉地上台阶,刚踩上去就往后跌倒了。 她条件反射地抓住了门前的邮筒。邮筒小门被她拽了下来,希欧维尔抬手撑住她。卡兰回过头,正对上他没来得及收回的、有点惊讶慌张的神色。 “小心点!”希欧维尔训斥道,“你连走路都不会吗?” 他话音未落,被卡兰扯坏的邮筒里就掉下来一大堆东西。稀里哗啦,洒得满地都是。 部都是明信片。 卡兰深吸几口气,站稳了身子。希欧维尔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捡起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印着阿诺的身姿。 “3月12日,在社区为孤寡老人修剪草坪。” “求求你了,让父亲给我减点刑吧,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 他刚给花浇完水,肩头**的,肌肉线条分明,汗衫已经被浸透,胸前还有突点。 希欧维尔的怒火冲上头顶。 地上少说有百张明信片。 这么说,阿诺每做一次社区服务,就给卡兰寄了一张明信片。 “这是什么?”希欧维尔突然发现,明信片堆里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卡兰顺着他的视线,定睛一看。 是枚钻戒。 这是阿诺送她的道歉礼物。 当时,卡兰拒绝接受,让阿诺把戒指带回去。 结果阿诺没带回去,而是把它塞进了信箱里。 希欧维尔弯腰捡起钻戒,在铁皮信箱上按了一下,印出一道痕迹。 “谁把这个放进你邮筒里的?”他黑着脸问。 “阿诺。”卡兰毫不犹豫,“他给我的礼物。” “我知道了。”希欧维尔声音很平静。 他若无其事地进了门,靴子毫不犹豫地踩过阿诺的脸。 卡兰绕开满地明信片,踮着脚跟了进去。 她翻出药箱,把今天的药摆好。本来早上是要吃一次的,但她忘记了。 “用热水喝药。”希欧维尔皱眉摸了摸她的杯子。 卡兰端起杯子咽下药丸。 希欧维尔只能放手,他问道:“你术前休息一个月也挺好的。调整心态,顺便养好身体。” 卡兰点头。 “这个月有什么安排吗?”希欧维尔双手交叉着问。 卡兰摇头。 他们之间的角色忽然调转,希欧维尔变成了更健谈的那个。 他皱眉道:“那我来安排。” 卡兰不太想被他安排来安排去。 她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彻底放空。 “我去洗个澡……”她沉默着上了楼梯。 洗完出来的时候,希欧维尔撕了她的日历,给她写了一张月计划。 卡兰正准备跟他生气,却突然看见了他写的第一条。 “4月20日,和爱丽丝一起去首都游乐园玩。” 这个看起来很眼熟。 卡兰手里微微用力,纸张被她捏皱,希欧维尔连忙一把抢回来,给她一条条念道—— “4月22日-4月30日,去南国海滨。” “5月1日,坐一次帝国广播大厦的透明电梯。” “5月2日,首都烟花展。” …… 卡兰看着希欧维尔怔住了。 这些,部都是她写在遗愿清单上的内容。 希欧维尔把那堆繁琐的事情,部写进了一个月的日历里。 “等会儿就可以试试这个……”希欧维尔又拿起笔更改计划,他口中念叨着,“你想吃的什么什么餐厅,可以让主厨来做晚饭。正好到饭点了,我也饿了。” 卡兰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你不问问,为什么我突然要休假吗?” 希欧维尔觉得她真是麻烦。 问了不说,不问又要问为什么。 他挑眉道:“我希望你赶快休个假。既然你提出来,那我就没必要追问了。万一你一琢磨,又不休假了呢?” 他迅速让人联系主厨。 卡兰听他打电话,在心里微笑了一下。 她嘴角太沉重,牵不起笑容。 晚餐非常丰盛。 主厨从店里带来了新鲜的食材,还教了卡兰一些她根本学不会的技巧。希欧维尔兴致一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钻进了帷幕。 卡兰吃饱喝足,放空脑海,倒在温暖的绒毯上。 “为什么哭了?”希欧维尔低声问。 “我没有。” 卡兰感觉眼角有指尖擦过的感觉,但她知道自己没流泪,她眼里还是干干的。 希欧维尔的声音到了她耳边。 他动作轻柔地拨弄她的头发,嘴唇贴着耳廓,含糊的声音和舌尖一起钻入耳内。 “你的眼神一直在哭。”希欧维尔沙哑道。 卡兰想否认。 但希欧维尔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亲吻她的耳朵,手指压在她唇上。卡兰张口咬他,他屈指轻刮软颚,又用另一根手指撑开她凶恶的牙,让她满涨到使不出劲。他在她耳边噬咬的声音听起来很大,黏黏地流连在肉-感圆-润的耳垂上,仿佛想把它咬下来。 …… 他们花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说话的能力。 希欧维尔神情微妙地满足,声音也平缓不少:“想哭就偶尔哭一下吧……我不是不喜欢你的泣颜。” 卡兰疲倦地闭着眼,很快睡着了。 希欧维尔关上灯,保持这个姿势睡了会儿,很快又侧身挪过去找卡兰抱抱。 第二天,卡兰觉得非常不适。 外面太阳明亮,照穿了窗帘和帷幔,一道道打在她脸上。 她觉得腰酸背痛,整条手臂都麻了,睁眼发现是因为希欧维尔枕着她睡。她的姿势也很不好,脚就踩在希欧维尔膝盖上。看被子掉在地上的情况,她昨晚应该踢了他很多次。 卡兰试图伸展一下手臂。 “不要乱动。”希欧维尔把她扣住。 他闭着眼,呼吸平缓而稳定,声音听起来很清醒,也不知道醒来多久了。 卡兰迅速起床洗漱。 她还本能地收拾了一下书包。 “你今天不上课。”希欧维尔在被子里提醒她。 他闭着眼,根据她的动静,判断她在做什么。 静了几秒后,他听见小火车开动的声音。 他睁开眼,看见卡兰放了几片拼图在地上。 “今天按计划去游乐场吗?”他问道。 “不……”卡兰声音很哑,她连忙喝了点水,“太累了。” “好。”希欧维尔没有说什么。 他闭上眼,可能又睡过去了。 卡兰也躲进阴凉的帷幕,看小火车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被洒落在轨道上的拼图弄翻。 她希望吃了睡,睡了吃,以此来麻痹自己的痛感。但她发现她做不到,她本质不是自欺欺人的人,任何事她都必须正面解决,否则会永远堵在她心上。 充足的睡眠给了她力量。 她给雷欧写了一封邮件,要求他本周内必须碰面。否则就直接向媒体承认,巴别塔社团对市中心爆-炸案负责。 然后她用小号,给瑞贝卡写了一封很长的邮件。 她以第一人称叙述了自己被“收养”的十八年里发生的事情。 她尽可能积极正面地描写与“养父母”的生活——她不曾被打骂过,健康又顺利地长大了,还读了书。她告诉瑞贝卡,她作为奴隶被送给贵族,但很快在某个援助组织的帮助下出国了。 卡兰利用自己在共和国有限的一点点见闻,补充了国外日常生活,然后把邮件发出去。 她还在厨房找了点吃的。 然后跑去把门外散落的明信片和钻戒都捡回来,准备把希欧维尔家的东西归还给某位大家长。 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你不起来吗?”卡兰发现房间里另一个人还纹丝不动地躺在被子里。 “不……”希欧维尔不太愿意承认,她的忙碌声很让人安心,也很助眠。他已经连续工作几个月了,几乎没有一天按时休息,只能在路途中抽空补觉。 卡兰把窗帘拉紧,将衣帽架拖到床边,挡住一道照在希欧维尔脸上的光。他看起来浮沉在变幻的光线中,有种不可思议的虚幻感。 卡兰都不敢相信昨天出现在国会新闻上的人会安安静静地赖床。 “别一直盯着我。”希欧维尔闭眼道。 他感觉照在脸上的阳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让人灼热的视线。 “你真的不起床?”卡兰问他。 “是的……”希欧维尔只有在回答她的时候可以毫无负担。 就连管家问他要不要在车上睡一会儿,他都会冷笑着回答:“那你来帮我处理文件吗?” 卡兰坐在床边。 希欧维尔伸手抱着她的腰:“我也想给自己放一个月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sww.cc。趣书网手机版:https://m.qsww.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