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先天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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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留下。”   公良瑾嗓音清而寒,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   颜乔乔很可耻地腿软了。   心尖抖了抖,她难以置信地深吸一口气,沁入肺腑的空气仿佛带上了细细密密的闪电和火花。   “殿下?”她谨慎地抬眸,看他的眼睛。   清冷黑眸望不见底。   她的视线划过冷玉面庞,落向他的唇。   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敛在微抿的唇角,他看起来气定神闲,云淡风轻。   “留下来做什么啊?”她镇定地问。   他微微垂首,看着她的眼睛:“你说呢。”   颜乔乔:“……”   总不可能是她想的那种好事。   颜乔乔努力将自己的思绪掰回正轨,声气弱弱道:“请殿下明示。”   他静静凝视她片刻,问:“知道你我曾有前缘,你就没有任何想法?”   颜乔乔:“……”   这,救命之恩,自当、自当……殿下这在钓鱼呢?   颜乔乔捏紧手指,将唇抿了又抿,抬头,用最最真挚的眼神凝视着他,认真许下诺言:“殿下大恩,臣无以为报,唯有精忠报国、鞠躬尽瘁、以死效君!”   公良瑾:“……”   眼角轻轻跳了下,正是相顾无言时,余光忽然瞥到黑影一晃。   只见墙后闪出破釜那张热血激荡的大脸,他重重抱拳,粗声震吼:“俺也一样!”   公良瑾:“……”   颜乔乔:“……”   公良瑾转过身,面无表情:“你不一样。”   破釜瞪大了眼睛,急了:“为什么啊殿下!她行,我也行啊!”   颜乔乔:“……”   恕她直言,殿下可能不太行。   公良瑾微微地笑了起来,笑罢,凉凉瞥着颜乔乔:“明日补考春试,就不想借着旧日情分,请同门师兄助你温习功课么?”   颜乔乔愣了一瞬,旋即,五雷轰顶。   春考!补考!徐夫子,一个人,给她监考!   她感觉自己从一个噩梦坠入了另一个噩梦。   公良瑾侧眸瞥向破釜:“你也要学?”   “!”   破釜挥动大脚板,溜得比林间的兔子还要快。   颜乔乔耷拉着眉眼,跟随公良瑾走进书房。   她弱弱地发出气音:“殿下……我其实觉得我没救了。”   公良瑾回眸淡笑:“所以明日接着吞红墨?”   颜乔乔:“……”   看吧,秋后算账来了吧。殿下一直没提这茬,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据理力争:“殿下,您不是知道我的情况么,我从十年之后重返当下,哪还能记得这些学问?您设身处地想想,换作是您……我打个比方,您还会记得十年之前看过的文章么?”   “嗯?”公良瑾略微拖长了声线,挑眉回道,“自然记得。”   颜乔乔:“……”   过目不忘好了不起哦!   她的肩膀垂得更低,一时之间,眼前仿佛飘满了各式各样的钩章棘句。   公良瑾失笑,引着她坐到书桌旁。   “很简单的,一说你便会了。”他道。   颜乔乔虚伪微笑:“就如术数书上的‘易证可得’。”   “我先整理,”他淡淡瞥她一眼,“你自行静心。”   颜乔乔知道没得商量,便蔫蔫垂下脑袋,将心中的‘啊啊啊我不要学’、‘我不想我不想不想温书’、‘我是不是忘了关门是不是有衣服没晒是不是还没涮笔’、‘不可能的,我绝不可能及格,一夜就能及格那我还是我吗怕不是被夺舍了吧’……种种念头逐一摁死。   片刻之后,抬起一双心如止(死)水(灰)的眼睛。   视线落到他的身上,忽然一顿。   只见公良瑾面前铺着雪白的宣纸,他左手快速翻动着书册,右手从紫金笔架上拈起笔来,时不时落下几行墨书。   薄唇微抿,目光专注,手指有力。   好看的男子这般执着书,更有种清正雅绝的气质。   她的心脏忽然便忘了跳动,方才在山道上曾被热意充盈的胸口再一次变得暖暖涨涨,那些无处安放的沸浪冲击着她,忽一霎,找到了出口。   她怔怔低头,看到自己的指尖亮起了澄澈的金色道光。   不萧瑟,不落寞,而是充盈的、饱满的、喜悦的。   这一次出现的秋日道光异常茁壮,随着心意沸腾,它一鼓一鼓地熠熠发光,将她的手指照出了影子。   天地灵气顷刻便聚了过来,颜乔乔清晰地感应到一丝丝灵气落入道光之中,转化为与她心境纯然相合的律动,点点滴滴沁入她的经脉身躯。   ‘秋收……’   颜乔乔的心脏“怦怦”直跳。   她抬头看了看冷玉般的君子,按捺住了激动之情,没出声打扰他。   “恭喜。”公良瑾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平静的视线落回书山,“你且静心修炼,一个时辰之后开始讲学。”   颜乔乔点了点头,忽然感觉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变得无比珍贵,每一刻仿佛都凝满了沉甸甸的玉露金珠。   她闭上双眸,轻车熟路地沉浸心神开始内视。   只见一片黑暗之中,泛着碧透幽光的经脉如同天上银河,一闪一闪亮着繁星。此刻,更多金灿饱满的灵气开始落入经脉,金色与碧色交织,绽出难言的璀璨光芒。   颜乔乔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最华美的黄金如小溪潺潺,落入最剔透的翡翠之间。金与玉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灿烂金色渲染过后,灵脉不再幽微,而是如水一般充盈经脉,蓄于其中。   颜乔乔心有所感,一旦纳入足够多的灵气,将周身经脉全部充满,令其循环往返,便是自成一体的小周天,可龟息、辟谷。   此境界,称为先天境。可外放灵气伤敌,也可将灵气固化于肌体,用来防御——韩峥坠塔时,便是先天境。   颜乔乔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就算晋阶先天境,那也根本不舍得将灵气外放,只想囤着它们,囤个盆满钵满。   “笃。”   落笔的声音唤回了颜乔乔神智。   她定定神,缓缓睁开双眸。只见眼前画面如水洗一般,清澈明透至极,灯火下的冷玉谪仙散出浅浅光晕,他抬眸瞥来,视线清寒无波。   他将面前的纸张推向她,启唇道:“我们开始。”   语气分明静淡温和,颜乔乔心头却微微一惊,下意识挺直脊背,竖尖了耳朵。   此刻的殿下,目光与平日有些不太一样。   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起“教法森严”这四个字。   她接过纸张,垂眸扫过,指尖不禁轻轻颤了颤——这可比她那日匆匆瞥过一眼的考卷复杂数倍。   公良瑾开口了。   就如那日她在荷花池畔听到他与大儒论法一般,分明是艰深玄奥的学问,从他口中道出,却能神奇地化繁为简。   一团团乱麻被他拆成了条分缕析的线头,颜乔乔觉得十岁孩童也能听得懂。   她自然也能。   他那寒泉般的嗓音漫过之后,她发现眼前的题目渐渐发生了变化,字字句句都像是清晰的藤,指向清晰明确的答案。   他讲过之处,空白的卷面上已自行呈现了答案,一目了然。   颜乔乔惊叹不已,佩服之至。   但心中仍是有些不解——六年的学问若能一夕说完,这昆山院是不是可以关门大吉,由殿下来教化万民?   那样的话,大夏国岂不是人均昆山院毕业?   她一面专心听讲,一面忍不住分出些许心神来瞎琢磨。   一琢磨就开始咬笔杆。   公良瑾停止授课。他沉着脸探手过来,抽走她手中的笔,不轻不重地拍在书桌上。   “啪。”   颜乔乔瞬间坐直身躯,光速道歉:“夫子我错了,我再不敢开小差!”   公良瑾:“……”   心很累。   这一夜倒是比颜乔乔想象中过得快很多。   当她的笔尖指到纸张最后一行的时候,窗外东面天空刚好泛起了鸭蛋青。   “都懂了?”公良瑾微笑着,放下自己半夜特地到庭院中折来的细树枝。   颜乔乔赶紧将手心背到了身后,讪笑道:“都懂啦。殿下您当真是诲人不倦教导有方春风化雨循循善诱……”   公良瑾轻轻抬手打断她的成语马屁,叹道:“去吧。放心考。”   语气带着点笑意,也带了点嫌弃。   颜乔乔离开清凉台,马不停蹄前往勤业台。   许是因为昨夜豪横吸纳了许多金秋灵气的缘故,熬夜苦学之后,她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只是,越靠近黑木楼,心中越是有些没谱。   殿下昨夜教她的那些,仿佛偏重于经义方面的学识?春考时匆匆一瞥,根本不记得卷面上都写了些什么,也不知能蒙对多少……   捱到下学时分,只见徐夫子抱着考卷踏上黑木楼,笑吟吟看着她。   颜乔乔微笑:“……夫子好。”   徐夫子点点头,挥挥手,示意无关人等速速离场。   孟安晴三人冲着颜乔乔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然后快乐地离开黑木楼。   迟来多时的考卷,再一次出现在颜乔乔案头。   她抬头看了看徐夫子,只见老人家笑眯眯地拖过一条椅子,在她身旁正襟危坐。   颜乔乔:“……”压力更大了。   她深吸一口气,垂头望向卷面。   半晌,眼睛极慢极慢地眨了眨。这卷子是怎么一回事?   一半写的是人言,另一半写的是天书。   再定睛一看,答案跃然纸上的那一小半,便是昨夜少皇殿下教过她的内容。   这……?!殿下猜对了一半题!   可是……只对一半,还是不合格啊。   殿下虽然神机妙算、洞若观火、明察秋毫、未卜先知,却也不可能押对整张卷子的内容……能猜对一半,已是神人了。   颜乔乔咬了咬笔杆,决定不管那么多,先把会的写了再说——按她的经验,从易到难,必有回响。   “刷刷刷刷——”   见她开始奋笔疾书,落笔有序,答案条理分明,徐夫子欣慰地拂了拂白须,笑着点起头来。   半晌,老人家忍不住多嘴问道:“为何要挑着这些先做?”   颜乔乔扫了一眼坑坑洼洼的答卷,不禁有些汗颜——空着的,那不就是不会嘛。   这个就有点不好解释了。   正在想借口狡辩时,忽闻雕花木拱门那里传来一声冷笑。   抬眸一看,又是冤家路窄秦执事。   今日秦执事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想来是听秦妙有说了她独自补考的事情,生怕徐夫子给她放水,便特意过来盯一盯,给她找找茬。   思忖间,秦执事已大步走近:“还能是为了什么?徐夫子,不是我说你,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徐夫子皱眉:“你什么意思?”   秦执事老神在在地笑道:“春考的卷子,不是曾经发到她手中么。”   秦执事走到颜乔乔身旁,不屑地嗤笑着,用手指戳了戳她那几处清晰利落的字迹,道,“如何要先答几道,自然是因为她记住了题目,私底下背过答案——生怕忘了,便先答难记的!来来来老徐你自己来看看,她写的这个是不是标准答案?”   颜乔乔震惊地望向秦执事。   她简直有些怀疑,此人是不是对她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否则哪来这么大的恶意,这么多的针对?   徐夫子仔细看过一眼,道:“甚至比书本上的答案更有见地。”   颜乔乔心道,可不是嘛,殿下可是能和泰山北斗论法的人啊。   “所以喽!”秦执事冷笑,“这不就是作弊么。”   “倒也没必要这么急着下定论吧。”徐夫子皱眉,“那你说该如何?”   秦执事装模作样想了想:“您老给她现出题。结合您的经义课,每门出一道。倘若答不合格,那……”   他拎起颜乔乔桌面上的卷子甩了两下,“那我说她有舞弊之心,不为过吧?判她德业不合格,不冤枉吧?”   颜乔乔无精打采地看着这个张牙舞爪的家伙。   她倒是无所谓。毕竟院长都已经在君后与大儒面前放过狠话,夸她是中流之砥柱,大夏之栋梁,秦执事这上蹿下跳的举动,写作找茬颜乔乔,读作打脸老院长。   “也行。”徐夫子撩了撩衣袖,“那就简单考察一下。”   很快,一份崭新的答卷放到了颜乔乔面前。   就着未全干的墨迹,颜乔乔凝神望去。   “……嗯?”   卷面之上,尽是看得懂的人言。   “嗯?!”   她纳闷了一整天的问题,此刻终于浮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为什么殿下教给她的学识,特别偏重于经义?原来,殿下已料到教经义的徐夫子会亲自给她出题?   他还猜中了徐夫子的题目?   颜乔乔震惊得瞳仁微微悸颤。   殿下,是人否?   颜乔乔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既然如此……   颜乔乔抬眸,望向秦执事:“秦执事向来便是凭借自己喜好给旁人定罪。看我能做出题,无凭无据便冤枉我作弊。那么,倘若我能把徐夫子的考卷答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你是否又要质疑我与徐夫子合谋舞弊?”   “哈!”秦执事笑着摆手,“别找借口拖延,你有几个斤两,自己心中还不清楚?你要真能拿满分,那不好意思了,我还真得怀疑徐老与你沆瀣一气。”   徐夫子怒道:“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您老别气,她能合格,都是烧香拜佛谢天谢地。”秦执事自信道。   颜乔乔不动声色挑挑眉,二话不说,沾墨便写。   “刷刷刷刷——”   动作可比方才利落多了。   毕竟这张卷子都是昨夜殿下讲过的题,在她眼中,空白处已然写好了答案。   不到一刻钟,颜乔乔便“刷”一声拎起满当当的卷子,双手递到徐夫子面前。   “夫子请看一看。”颜乔乔苦笑凄凉,“秦执事时常冤枉我,我早已习惯,倒也无所谓。可是,倘若因为徐夫子您素日教得好,却让秦执事怀疑您的人品和师德,怀疑您替我作弊……我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徐夫子冷笑,遥遥向北面拱手:“今日之事,老夫定会如实向两位监院禀报!老夫在昆山院教书育人五十余载,人品如何,轮不到他姓秦的指手画脚!”   秦执事:“……”   秦执事:“……不是,徐老,我不是那个意思!”   “呵!呵!”   离开黑木楼,颜乔乔不禁万分感慨——本来只想混个合格,奈何敌方总是逼人上进啊。   还未走远,忽闻徐夫子蹬蹬追来。   “颜乔乔!”徐夫子双目炯炯有神,手中抓着她的卷子,“今晨,君后让咱们昆山院推一名优秀学子,会同大公子一道前往茅庐,与一位隐世能人谈论经义——有这水准,舍你其谁!我这便把你推上去了!你准备准备!”   颜乔乔:“???”   徐夫子呵呵笑道:“原本定的是秦妙有,哼,我这便找那几个老伙计商议,把她名字给撸了,换你上!”   颜乔乔:“……”   可以预见,今日秦家又要家宅不宁。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稍迟   感谢在2021-09-1217:00:00~2021-09-1317: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言情重度愛好、无定骨2个;小碗酱、好闲、周西柚、小孟愛看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饼干40瓶;3129330130瓶;一棹清风、琬琬琬琬琬20瓶;小梨涡18瓶;song_yun汐14瓶;不瘦十斤不换id、坐看云起时、瑄、元气哒风藻、兔砸10瓶;月下弦歌8瓶;12344234、lq、三土妈妈5瓶;anne辰熙、归就、多来点好玩的文吧2瓶;瞧瞧乔乔、19828779、琴歌、汆兮柚子、梧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sww.cc。趣书网手机版:https://m.qsww.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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