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一阵阵的袭来,许落痛得近乎晕死过去。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嘴里咬的什么,只是那么死死地咬着。 顾骁野的手指早已被咬破,血顺着女孩的嘴角流下。 他却眉头都未皱一下,轻轻拿绢帕帮她擦拭着血迹和额头上的汗水。 不知过了多久。 孩子呱呱坠地的啼哭声,划破夜的寂静。 婴儿被包裹在襁褓中,递到顾骁野面前,侍女惊喜地说:“皇上,是个皇子。” 顾骁野接过那孩子,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躺在他怀里。 他凝视孩子片刻,轻轻亲了亲那孩子,小心翼翼将孩子放在许落的身边。 孩子离开父亲的怀抱,张开小嘴哭嚎了两声,但很快,便依偎着许落,睡着了。 许落脸色苍白,眼眸紧闭,气息奄奄。 顾骁野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许久许久,俯身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久久不愿移开。 他一遍遍吻过她的眉眼,吻过她的脸颊,樱唇,眼里涌起热意。 有冰凉的水滴,顺着许落的脸颊流下。 分不清是她的泪水,还是他的。 这一次,真的是诀别了。 没有来世,也永无相见之期。 如果可以,顾骁野真想永远这样抱着她。 他不想放开她,可是,他不能不放开。 他的时间,不多了。 寝殿外的偏厅内,在听到孩子啼哭之声的同时。 公孙闻和木道人,几乎是同时抬头。 对上彼此的目光,两人不由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活了百年有余,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公孙闻感叹,“若能助皇上一家三口团聚,倒也是我的造化。” 木道人慢悠悠道:“你就这么相信,这茫茫尘世,他们能够再度相逢,相爱,爱到愿意为彼此,付出生命?万一不能,你我散尽这百年修为,自愿放弃轮回之路,岂非不值?” “你我未能领会情之真谛,自然觉得这不可能。” 公孙闻笑道:“可知落儿能来这个世界,便正是因了‘情’之一字。放心吧,他们绝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失不失望,我也上了你这条贼船,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 木道人疑惑:“皇上选定的禅位之人,是百里长安,这人如何?真能堪当天下大任?” “此人在朝中军中威望颇高,皇上既然选了他,自有道理。” 公孙闻语气里带着无限唏嘘:“以后的事,非咱们能管,也管不了。我是再不想窥测天命了。” “别啊,马上咱俩可就身死道消了,你敢说你没惦记着那天象,没关心数百年后的命运?” 木道人从袖中摸出一副龟壳,扔在公孙闻面前:“卜一卦吧,死也死得放心。” 公孙闻略一犹豫,还真卜了一卦。 这一卜,两个人俱都呆住。 “这,这是怎么回事?”木道人不敢置信地问,“这天象,竟然彻底变了?” 公孙闻的白胡子都在颤抖,不知是激动的,还是高兴的。 那个曾始终阴阳两分,代表着天下大势的卦象,至此,竟全然被阳面所笼罩,一派云开月明的大光明景象。 公孙闻曾苦心营求数十年,想要更改的天命,竟然在此刻,已彻底逆转,真正变成了公孙闻想要看到的样子! 这也意味着,大梁朝,会始终平稳有序地存在下去,未来数百年的乱象,不会出现,天下安,生民也安。 公孙闻忍不住大笑:“能在死前,看到这一卦,我死而无憾了。” 木道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皇上和娘娘即将离开,所以这卦象的更改,并不应在他们身上?” “也不应在,继任者身上。” 公孙闻盯着卦象瞧了一会儿,很肯定地说:“另有其人。” 屋外,又传来两声孩子的啼哭。 两人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 原来,真正能够改变这天命的人,是他。 “总算不负我数十年苦心营求。” 公孙闻百感交集,“而今,终于可以放心离开了。” 顾骁野才刚要踏进公孙闻和木道人所在的房间。 屋内突然金光大盛,刺得顾骁野几乎睁不开眼。 他眼前一阵眩晕,随即,晕了过去。 大梁朝皇子出生那日,或许是大梁朝建国以来,朝野上下最为沉痛的一天。 大梁朝皇帝顾骁野,与皇后娘娘许落,同日而崩。 举国同丧,万民同悲。 帝后同陵而葬,葬礼举办完毕后。 朝堂内,丞相郭禹宣读了顾骁野的遗诏。 百里长安从来都惟顾骁野之命是从,但此时,却绝不肯奉诏。 他坚持要奉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为帝,“臣誓死效忠皇上,绝不敢有僭越之心。” 郭禹无法,最终与一众大臣商定,由百里长安与郭禹一同代理朝政,等小皇子岁数稍长后,再继位大统,正式行帝王之事。 许元明和许夫人得知噩耗,赶来京都时,哭得痛不欲生。 为了照顾小外孙,他们留在了宫中,再未曾回南江。 顾骁野没能为孩子留下姓名,许元明便替这孩子取了名字,名子期。 他将这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红着眼眶说:“你娘原本就来自异世,没准有一天,她还会再回来呢?” 他喃喃,“落儿,你若是灵魂有知,该知这孩子,正期盼着你回来,我和你娘,也盼着你和阿野,能回来......” 许夫人听得泪落如雨,哽咽不止。 虽然明知许落回来,或许再也不可能。 因为顾骁野和许落逝去的那日,就连公孙神算和木道人,也都去了。 虽然明知没有希望,可他们还是日复一日地期盼着。 时光如水流逝,孩子已然六岁了。 彼时许夫人已去世,许元明垂垂老矣,鬓边都生出白发。 这一年,顾子期在朝臣们的山呼万岁声中,正式登基为帝。 不过六岁的孩子,一身玄色龙袍,戴着帝王冕旒,端坐于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小脸淡漠冷傲地扫视殿中俯首的群臣时。 百里长安恍惚感觉,在年幼新皇身上,看到了昔年顾骁野的影子。 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先帝与先皇后的陵寝拜祭。 祭拜完毕,新皇在陵寝密室中坐了许久。 这陵寝不同于其他帝王陵寝,乃是活墓,乃是当初许元明执意坚持这般修建的。 他说,“我女儿没准哪天就回来了,皇上没准也能回来。” 而今一晃六年过去了。 此刻,小小少年新帝凝视着冰棺中,父皇母后保存完好的遗体,眼中露出几分迷惘和茫然之色。 父皇,母后。 你们真的还会回来吗? 若是回来,又该是,什么时候? ------题外话------ 四更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sww.cc。趣书网手机版:https://m.qsww.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