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虞原就苦着脸,闻言,又垮下去几分。 不甘心,方想反驳她才不是小孩儿。 案前那人便三两步越过来,神情满是担忧:“受伤?伤哪儿了?” 见他这般急切,锦虞心一虚。 失声片刻,低低嗫嚅:“没事儿,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怕他再追问,锦虞立马截声道:“哥哥给我涂药了。” 话落,却见他眉间蹙痕深了几许。 锦虞反应得快,又连连摇头:“不是,哥哥给我药,我自己涂了。” 沉眸瞥她两眼,到底心疼,锦宸没再说什么。 走过去,将她从那人身上抱起来,放回到案边软垫。 侧眸望了眼菱格轩窗,雨势不见和缓。 锦宸低叹了口气,拉过一把交椅,顺势在旁侧坐下。 话音一消,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只余窗外清晰的风雨声。 锦虞悄悄瞄了眼一左一右两个男人。 皇兄合目靠着椅背歇息,想来是方才一路奔来寻她,累了。 而将军哥哥还是那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气定神闲提笔行书。 毕竟做错事在先,锦虞没敢多吭声。 便默默捏起盘中那块咬了一半的糖糕,低下头继续小口啃着。 就这么悄静了良久。 池衍写罢军报,落下笔,无意看了眼旁侧。 只见小姑娘埋首吃得认真,满满几盘糕点,已吃了个稀稀疏疏,也不嫌干。 清冷的瞳眸掠过一丝动容。 微顿须臾,他不由自主抬手执起瓷壶,沏了盏茶,又若无其事摆到她手边。 茶盏突然落入余光。 锦虞一愣,抬眼去看,男人下颌线条深邃的侧颜瞬息入目。 虽说他总古井无波,给人以如玉冰凉的感觉。 但衬上这张俊美的容颜,正也将那少女芳心渲得错综斑斓。 嘴里含着糖糕,锦虞双颊微鼓。 盯着他少顷,杏眸一瞬漾起如星似月的笑意。 飞快咀嚼了几下,而后锦虞相当乖顺地捧起他递过来的茶,一口喝掉。 生了点小心思,锦虞无声一笑,露出洁白的齿贝。 双手捏着空盏,伸到他面前,想要他再给她倒一杯。 便在这时,突然瞅见另一边的皇兄睁开了眼睛。 锦虞心里一咯噔,忙不迭缩回手,佯装无事放下去。 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下,锦宸也没多想。 捏捏侧肩坐直身子,清醒了些许,“雨小了,准备准备,跟我回去。” 沉默须臾,锦虞下意识偷看了池衍一眼。 而后不大情愿地“哦”了一声。 她忽然好想,被这场雨困在这儿天长地久。 随侍早已打伞在门口,马车也候在了府外。 锦宸背起她,临走之前,突然想到一事。 回过头,看向送他到门口的那人。 锦宸眉眼微愁:“对了,我母后总念叨着东宫无妃,这刚一回来,就安排了我和那国公府的沈姑娘,到什么栖隐山一同赏桃花,头疼得很,过几日,你陪我去一趟。” 谁都知道那是皇后娘娘的良苦用心。 修眸淡淡睨过去,池衍面不改色:“没空。” 锦宸面色一沉,斥他无情的话都挤到了嘴边,谁知身上的小丫头倒是比他的反应更激烈。 “哥哥你就去吧,初春的桃花儿多好看啊!” 方还蔫蔫靠在锦宸背上,听罢那番话,锦虞一瞬间便有了生气。 “栖隐山的桃花比别处都要盛,就是花期短,难得一面,世当珍惜呀,而且山上的寺庙还能祈愿呢,听说特别灵验!” 锦虞脸上的笑容比桃花都要绽得明丽。 非但锦宸颇为意外,她竟这般好心帮他说话,池衍更是微不可见一怔。 漠然的神情淡下去些许。 而小姑娘那双清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望着他,泛着显而易见的期冀。 似乎是一时狠不下心拂她好意。 池衍静默无言,不答应,也未拒绝。 当他是在犹豫,锦虞想再趁机劝两句。 却先听得她皇兄意味深长的声音缓缓传来。 “你倒是清楚,看来平日没少想着溜出去玩儿。” 懵了一瞬,锦虞欲言又止,还是不敢造次。 只得慢慢伏靠回去,小声嘀咕:“我是在等你回来带我去……” 锦宸垂眸一思量。 片刻之后,颔首道:“也成,皇兄过几日带你一起。” 不想他这就应了。 锦虞眸光惊喜一亮:“真的啊?” 淡淡“嗯”了声。 锦宸极为正经:“你话这么多,正好到时替我拖住那沈姑娘,别让她来缠我。” “你……”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锦虞忍住咬他的冲动,强自镇定下来。 抬眸重新望向将军哥哥,容色也跟着瞬间温顺。 甜甜问道:“那哥哥呢?” 池衍对上她的清眸。 见她纤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倒是没法像回绝锦宸那般利落果断了。 虽是没有再拒绝一回。 但直到他们出了屋,最后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池衍也未有表态。 大雨渐渐停歇下来。 锦虞跟着锦宸回到东宫的时候,天空只飘散着细雨如花。 她的一举一动,昭纯宫的宫奴们无一不会向她母后禀报。 故而锦虞在东宫更衣梳妆妥当,用了晚膳后,锦宸又亲自背她回到昭纯宫。 雨后入夜微凉,便衬得殿内烛火暖意更甚。 锦虞一身流云丝衣,趴伏在榻。 玉枕上摊着一本书,她支手托腮,勾着纤细的小腿轻晃。 兴许是那药膏止疼效果好,也可能是看得太过入迷,总之膝盖的伤,锦虞都恍然不觉。 张嬷嬷将窗都关上后,走过来,“不早了,公主明日再看罢,该歇下了。” 合上书,锦虞轻快“嗯”了一声,扶着坐起来。 就在张嬷嬷上前来,准备接过她的书时。 锦虞迟疑着咬住一点唇肉,撩起眼帘,低下声:“嬷嬷,你说,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幽静的寝殿内,小公主的声音悄然温浅。 烛火流淌过影影绰绰,映照她脸蛋瓷白,含水杏眸如有光亮。 这还是多年来,她头一回问关乎男女的问题。 张嬷嬷木讷了好半晌,才想起回应:“公主怎么突然问这个?” 锦虞支吾片刻,没好意思说。 想一想,那点儿小心思,她自己都还不明朗呢。 随意扬了扬手里的书。 看似轻松地说道:“嗯……就方才瞧见话本儿里的故事,好奇而已。” 张嬷嬷微笑答:“这话本的片面之词啊,不可尽信。” 目光熠熠凝住她,锦虞追问:“那是如何的?” 知道这小公主不听全,是不高兴乖乖就寝的。 张嬷嬷便含笑轻声解释:“甭管什么样的,只要看对眼了,怎样都好,若是眼缘不到,便是再出色,也徒劳。” 垂下眸,将这话放心里略一琢磨。 锦虞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她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躺下来。 张嬷嬷替她掖好锦被,解了金钩,将帷帐放垂下来。 烛灯被熄灭,殿内一瞬暗下。 殿门轻轻“砰”了声,张嬷嬷已离殿而去。 今夜不见星月,窗棂黯淡无光,只留一片阒暗。 锦虞静静躺在床上,却是还未入睡。 不经意便想到白日的事。 一闭眼,脑中都是那人清清冷冷的表情,但又分明时而透着不言说的柔软。 或许锦虞自己都没意识到。 想到他时,嘴角都不自觉上扬了起来。 但她今日这般狼狈不堪,还谈什么看对眼呀…… 思及此,又不由地凝了秀眉。 随后几日,锦虞自然没再见到那人。 皇兄不出去,她也只能安分在宫里待着,何况伤了膝盖,这一日两日的,也没法乱跑。 但日子倒是不比之前无聊了。 毕竟皇兄回来,宫里也有人能陪她玩乐。 只不过,趣味还是从前那个趣味,可她就是觉得少了点儿劲。 一连养了几日,膝盖的伤结了痂,倒是不疼了。 这天,闲来得空,锦宸准备上君悦馆喝喝茶。 锦虞虽对茶无感,但去宫外,总比继续在宫里闷着要好,便也跟去了。 上京荣华繁盛,城中宝马香车,川流不息。 他们自然是要低调着来的。 君悦馆是一茗茶庄下最大的茶馆。 坐落在上京城最奢华的地段,其茶别有名气,白日从来都是茶客满座。 用锦宸的话来说,那儿的茶,便连宫里最上等的都不及万一。 马车在君悦馆门口徐徐停靠。 锦宸拂帘而出,回身牵了锦虞下来,带着她一径步上台阶,走进茶馆。 他是这儿的常客,一来,便有小二热情迎上,请他到三楼最雅静的包间。 那是特意为他留的,哪怕客满为患,这间也从不待客。 小二不知他是何方权贵,只晓得小姐称他作三爷。 懂他的规矩,恭恭敬敬笑道:“三爷和姑娘且稍等,小的这就去请小姐来。” 方便出行,锦虞今日穿了身浅红色锦裙,玉面里衬,如意盘扣勾勒细腰。 她柔顺的长发挽上发髻,簪以一支珠玉钗。 敛去几分娇贵,多了温甜可人的味道。 并非第一回随他来这儿,那小二唤他三爷锦虞也见怪不怪。 总不能直面说他便是当朝太子殿下。 否则他在这儿,整个茶馆谁还敢安心喝茶。 论年纪,宫中那一辈他排第三,故而便随口捏了个名头。 包间清静淡雅,棕檀方桌旁,锦虞托腮坐着。 百无聊赖中便想到了某人。 眼帘一掀,瞄了瞄旁边的人。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桌面的空瓷杯。 看似随口一问:“皇兄,那个哥哥怎么不来啊?” 锦宸倒是与她心境颇为不同。 闻言明了,却是故意装作不懂:“哪个哥哥?” 潜意识里莫名生出一丝羞耻。 锦虞欲语不语:“就……那个。” 锦宸悠然摇着扇子,再反问:“哪个?” 话语一闷,锦虞微滞须臾,抿抿唇偏过头,懒得搭理他了。 便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拂开雅间的竹帘。 一身素雅的湖绿印花罗裙映入眸中。 来的姑娘,正是那茶庄的小姐。 她托着茶盘走进。 边将茶具摆到桌上,边温婉含笑:“三爷已有两月未来,倒成稀客了。” 锦宸挑了挑眉梢,半是玩笑道:“不多赚点银子,怎么照顾你生意?” 这话惹得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笑,春风化水一般,吹过她嘴角的梨涡,吹过他的心湖,水波微漾。 她沏了盏新茶,送到他面前。 锦宸抬起两指捏过。 品尝之前,掠了她一眼:“让我瞧瞧,宋小姐的茶艺可有进步。” “您还是唤我幼浔吧,宋小姐倒是生疏了。” 一茗茶庄的大小姐宋蓁,小字幼浔,那是极少甚熟之人才会叫的。 幼浔带着笑,又另外倒了盏梅子茶,递给锦虞。 “茶茗虽香,但姑娘家大都不爱喝,这梅子茶酸甜,最是适合。” 锦虞原是觉着无趣,但听这话,生了兴趣,便接过抿了一口。 温凉的液体流淌过唇齿间,果真酸甜可口。 锦虞杏眸一瞬泛亮:“我宫……我只爱喝玫瑰露,没想到这梅子茶也这般好喝。” 幼浔眉眼温柔:“姑娘喜欢就好。” 想到什么,又道:“茶庄进了批新茶,可惜今日城中戒严,有将军在巡守,不然倒是可以请三爷到茶园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巡守的阿衍哥哥宛如一个隐藏副本…… —————— 感谢在2020-12-0922:56:01~2020-12-1023:5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oran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yyyyyyy、温玉10瓶;词白、黛-5瓶;婷cy4瓶;嘉嘉、w2瓶;只想当咸鱼1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sww.cc。趣书网手机版:https://m.qsww.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