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一片沉默。 赵寿欲言又止。 他不敢对几位丞相说柳铭淇的建议。 不然哪怕这个建议是很好的,丞相们也会勃然大怒——太祖有严令,宦官不许干政,你是想死吗? 最后的结果,不是他直接去冷宫做事情,便是去给先帝守陵。 赵寿舍不得离开最近深受打击的皇帝,所以他忍住了没说。 倒是曹仪看出了他的怪异。 想了想,曹仪问道:“赵公公,你这是……有什么不舒服?” 赵寿一愣之后,赶紧摇头,“不是不是。” “那……你是有话想说?”曹仪问道。 他以为是景和帝有什么话跟赵寿说了,然后景和帝自己不好讲,就让赵寿转达。 赵寿看了看皇帝,皇帝不说话,也不看他。 想了片刻,赵寿咬牙道:“不是我有话,是先前裕王世子入宫的时候,闲聊了几句。” “哦?” 几个丞相都不觉来了兴趣。 “你说来听听吧!”曹仪马上道,“放心,这不是你的话,而是裕王世子的嘛!” 赵寿横下心,径直就把柳铭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听了这些,马浩秋冷哼道:“这不是跟那群士子们示弱吗?不行!” 钟昶却有不同意见:“我倒是觉得可以,毕竟不单单是士子们啊,天下老百姓的悠悠众口,又该怎么封住?不就是靠这样转移注意力,让他们淡化这事儿吗?” 看着马浩秋想要反驳,钟昶直接道:“难道马相觉得,我们应该放弃太子殿下?” 马浩秋马上闭嘴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景和帝闻言却反而开口了:“但凡朕有别的选择,朕一定要严惩铭宇这个混帐东西!” 一群丞相们哪里敢接这种话? 曹仪只能讪讪的道:“陛下息怒,太子还年轻,有点过错也没到那种程度……况且那些钱,太子终归大部分没有乱用嘛!这好些年来的赔偿老百姓的钱,不就达到了好几百万两银子了吗?然后他还经常资助那些贫穷的勋贵和宗室们,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曹仪倒是一个会说话的人。 他这么一见金钱的用处,皇帝脸上的忿忿之情倒也消散了许多。 这倒是! 以前大家都在奇怪,太子仿佛用不完的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原本以为他是在做生意,但现在明白了,来路不正。 景和帝自嘲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他是柳铭淇呢,有点石成金的办法!” “从这一点来说,裕王世子倒是天下第一。”南宫忌捧哏的笑道,“或者后面的户部问题,他能有点办法。” “嗯,后面再说吧!” 景和帝挥了挥手,“曹相,你觉得柳铭淇的方法可行吗?” “可行!” 曹仪认真的点点头,“臣这就出去,跟他们说清楚,然后带着他们去监斩一个贪官,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初步达到,一股子火泄下去之后,自然也就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听到要斩人,景和帝微蹙眉头:“你想杀谁?” “户部左侍郎管海兴。”曹仪毫不犹豫的道。 景和帝嘴巴一抽,干涩的问道:“非……非他不可?” “第一次就来个大的,免得他们以为我们骗人。”曹仪处变不惊的道:“这也不是作秀,而是给天下人看看,我们朝廷的决心!无论是谁,一概都不饶过!” 南宫忌同样的嘴皮子抽了一下。 因为忽然闹出了太子的事情,这几天还没来得及说他。 虽然恰好因为太子也牵涉进来了,所以更不可能把他给处斩了,但南宫忌却明白,自己家里的家产,怕是保不住了。 可南宫忌心中也是很庆幸的。 庆幸自己没有被牵扯进入户部的案子里面,不然那个最大的典型,恐怕就是他了。 哪怕是不死,可全家直接流放到海南这种蛮荒之地,却也是绝对不会错。 他一家人都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那么恶劣的环境? 南宫忌神游海外之际,这边的景和帝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就他吧!” 虽然另一位户部侍郎兼储粮仓场司老大的杨涛更加适合当典型,可现在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一一的指证和理清,所以还暂时不能杀他。 但这也已经是景和帝的底线了。 级别再高的官员,个个都是他的老臣子,景和帝希望哪怕是抄家和流放也行,就是不能不给他们留个表面上的体面。 …… 柳铭淇站在了午门的城墙上,观看了热闹的一幕。 在震天的欢呼声中,丞相曹仪带着一辆赶过来的囚车,往菜市口走去。 一群士子们欢天喜地的跟在后面,像是过年一样的喜庆。 他们扔掉的横幅,还得由千牛卫来收拾干净。 这便是古往今来的热血青年啊! 少年摇了摇头。 终究还是老狐狸们会带节奏,这些年轻人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虽然办法是柳铭淇出的,但其实这些主意就是这样的老狐狸想出来的,而且屡试不爽。 问题在于,糊弄这些热血青年还行,可具体朝廷内外该怎么样处理眼下的困境,那才是最麻烦的。 外面有长江黄河泛滥,数百万灾民流离失所。 内里有这么一场大的倒卖粮食贪腐,牵涉到了上千个大小官员,时间跨度超越十年,简直是耸人听闻! 幸好我不是皇上! 幸好大康朝的宗室是不用分担任何压力的。 柳铭淇此时觉得,太祖皇帝是不是早就考虑到这点,所以所有的苦难都让皇帝去承受? 闲话少提。 曹仪出去之后,景和帝并没有闲下来。 他询问起了比抓贪官更加重要的赈灾事宜来。 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情在身的南宫忌,因为要避讳户部案件,反倒是对赈灾最为熟悉。 一应的各种报告和进展,都是他第一时间收到的。 “目前为止,东部没有什么好紧张的。”南宫忌道,“有刘仁怀坐镇指挥,有巫愚和李南渊两人节制山东和江苏,不可能有乱子。” “嗯。” 这一点,皇帝也是相信的。 江南的底蕴,再加上了刘仁怀这样的超级能臣,不但是保住了帝国不乱,更是他的大福气呀! 最主要还是其实还是中南部的几个省份。 特别是皇帝提都不想提的湖北和湖南。 南宫忌继续道:“之前太子在湖北荆州的时候,就曾经发来了请求,要让朝廷再运送两千万石粮食过去,外加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帮助两省修筑新的堤坝,疏通河道,彻底的解决洪涝灾害。” “这么多?”景和帝愣住了。 两千万石粮食倒是好办,虽然丘县和考县的大仓库损失惨重,但今年已经是一个大丰收年,哪怕是先挪用仓库里面的粮食,也不会引起恐慌。 更别说两千万石粮食,最少会运去一千六百万石的麸糠,算下来整体不过是一千万石大米和小麦的支出。 到处凑一凑,找粮食商人们买一些,总是足够的。 但一口气要用到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却着实是太多了! 是。 景和帝现在是很有钱。 光是“加恩令”的购买爵位收入,就已经达到了接近两千万两白银。 哦,对了,在江南给那些勋贵们的“加恩令”也同样有用。 江南也陆陆续续收到了一千万两白银,不过最近不是出了洪涝灾害吗? 景和帝觉得江南的负担太重,就让这一千万两白银留在了江南,交给了刘仁怀保管。 一旦江南的钱粮不够了,这一千万两白银就要派上用场。 说起来,皇帝也真是一个仁君。 数遍古往今来的皇帝,肯用自己的内库银子去补贴朝廷的,不能说没有,绝对是凤毛麟角。 而且大部分都不是这种帝国中期的皇帝,是那些快要山穷水尽的王朝落寞之时,皇帝才有可能这么做。 最近几年的大灾害,景和帝每每都是要拿自己的钱粮去补贴,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很好的一个帝王。 但是话又说回来。 景和帝不可能全部都补贴啊。 大部分的钱财都需要是户部出才对。 而户部这几年本来就很紧张,每年都有大笔大笔的钱粮支出,冬天的时候围了大雪灾才出血了一把,现在大洪灾又要到处给钱,哪里有一千五百万两白银给湖北和湖南两省? 即便是有,你给了它们,那其余的省份就不要了? 所以,这才是景和帝皱眉为难的地方。 南宫忌是捞钱的高手,以前就是他为景和帝捞到钱的。 现在他虽然不是户部尚书了,却还是副相,“陛下,臣觉得可以先这样……户部拿一千万两出来,然后内务府拿一千万两出来。总共拿两千万两,作为这一次赈灾的第一批用度。 湖北湖南受损最严重,也需要彻底的整修,就先给他们五百万两,先用着说,其余的几个省份再大家按照受灾程度分一下,至少这两个月的用度是够了。 等到秋收粮食入库过后,朝廷再用今年的税赋,加上您手上的银子,再拿两千万两出来,基本上也差不多了。” 景和帝认真的听着,“按照你这个配比,两湖地区只能拿到一千万两啊。” “没错。” 南宫忌道,“但是他们拿了工钱需要去买粮食的吧?咱们把粮食给拉过去,赚他们一点钱,再把这笔钱补贴到他们的薪酬和材料上面,不就行了吗?” 一旁的钟昶忍不住一拍桌子,“南宫相爷,您的这一招太妙了!” 本来粮食运过去,就不可能是一直白送——白给的东西给多了,就会闹出事情来,许多人习惯了不劳而获,就会躺着要饭吃。 之前粮食基本上就是平价卖的。 南宫忌提出稍微赚点钱,这两三百万两银子自然而然便出来了,再稍微节俭一点,整个湖南湖北的水利修缮也就差不多了。 景和帝明显很动心,问道:“户部还有那么多钱吗?” 南宫忌点点头,“截止到大洪灾之前,户部的帐目上有一千三百多万两,哪怕是有点飘没,一千万两也是能拿出来的。” 景和帝沉吟着道:“户部这边先出八百万吧,内务府那边原本账目上还有……” 他转向了赵寿。 赵寿道:“之前对账是大约八百多万两。” “嗯,内务府这边还需要留点……”景和帝道,“这样,户部八百万两,内务府拿五百万两,剩下的七百万两从加恩令这里的收入出。” “是!” 南宫忌应道。 三位副相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赈灾这方面,只要有钱有粮就好办。 不过皇帝也的确是破费。 他一个人相当于除了一千二百万两白银,比国库户部出得都多。 摊上这么一个不吝啬的皇帝,真是老百姓的福气呐! 但是南宫忌转而一想,这里面怕是柳铭淇的功劳还要多算一些。 没有柳铭淇想得麸糠代替大米和小麦,没有柳铭淇想的“天价度牒”,没有柳铭淇想的“加恩令”,今天可就不是这个局面了! 我那个大孙子,和柳铭淇好像关系还挺不错的? 一时间,南宫忌的眼中爆发出了神采…… …… 三更11000,短小却有力! 继续跪求订阅,这几天心里苦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sww.cc。趣书网手机版:https://m.qsww.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