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王谧执掌北府,王恭就一直心气不顺,几次三番的找茬,这些都是明摆着的。 王谧呢,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也一直对王恭的挑衅行为保持容忍的态度。 可以相信,这当然不是这个年轻人的真面目,一个在战场上这样勇猛的人物,会对王恭的这种幼稚行为无动于衷。 或许,并不是不在意,只是不放在眼里。 在真实的杀伐面前,王恭的手段实在是低劣的很,根本不入眼。 但是,可以想象,王谧对王恭一定也是不满的,如果两边可以相安无事,想来他也就忍了。 而现在…… 还需要忍吗? 王恭都把人头送上门了,王谧要是不接着,他不就是大傻瓜了吗? 王谧会如何反应? 这个才是最令人关注的。 现在正是焦灼的时刻,建康宫那边也一点消息都没有,而城里早就已经乱了套。 王谧从阶梯上退下来,认真道:“我们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才来的,是正义之举,就要正正经经的把这件事给了结了。” “不会的。” 又把其中几个看起来头脑精明,像是带头的人都给专门看押了起来,这几个人,那都是人证。 族长王恭做了什么,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也知道,朝廷是一定会给他一个处置的。 怎么? 为什么刚才他们闹出来的动静那么大,王恭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这根本就不符合他的风格。 “人呢?” 你可没有好下场,丢人是一定的。 虽然这里的人们一个字都不信,但他们又能怎么办? 授人以柄的,还不是王恭那傻子? 王谧点点头:“言之有理。” 就比如,王恭到底去哪里了? 王稚远这个人虽然刁钻,但说的话是入情入理,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众人也只能忍着恶心,耐着性子任由王谧带着士兵走向了后宅。 “阿宁不会想不开吧!” “这个……王侍郎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侍郎,我们还不进去吗?” 小得儿见状,立刻停下:“众位稍安勿躁,王侍郎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来传旨的。” “阿宁可是个要面子的人,这么不体面的事情,他不会做的。”果然,小得儿对王谧的不硬闯举动产生了疑问。 罢了! 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阿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得儿一个挺身就窜上了高台,把王谧都吓了一跳。 “在屋里。” “我要带几个兵丁进去。” 有的子弟已经开始行动,转身就要去招呼人马。 自从穿越之后,王谧就再也没有登门造访了,不过,印象当中,太原王府他也是经常过来的。 “既然是来传旨的,带着士兵进来做什么?这也是太后的旨意?”一个身量高挑瘦削的青年挑头道。 小得儿松了口气,好啊!能进去就好,说明人没跑。 阵仗摆的这么大,还说不是来抓人的?这谁相信? 不过,小得儿又在。 况且,他也并不觉得一定要把王恭抓住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 他回头看了看王谧,某人正在沉思。 王谧真的不着急吗? 后门? 但是,王恭这个蠢货他不给机会啊! 还能怎么办? 只能出招了! 王恭的种种行为,简直是在王谧的各种笑点上反复横跳,都不知道该让人如何评价。 陷阱? 其他人,尤其是王谧,那是根本就不能开口的,就曾靖的这些人马,看看也知道,都是他手下的北府兵了。 王谧虽然会做出反应,但也绝对不会那么快,甚至,没有得到王贞英的旨意之前,作为个人,王谧是不会主动出手的。 毕竟,这样才好办事,就是不知道,王阿宁给不给他这个面子了。 就王恭的这点本事,那是绝对飞不出去的。 果然是北府兵! 为什么还不出来接旨? 而这些王府其他人,好像也根本对他的现状毫不知情一般,这不是更奇怪了吗? 难道,真的跑了? 也不对。 他的话,自然是王府众人此刻的心声。 但你北府兵算是怎么回事? 他以为,后门那边就没有人把守了吗? 兵丁? 王谧皱了皱眉,和小得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也许一开始王谧还不想动手,也不想还击,可是现在,殷仲堪都已经被杀了,这谁还拦得住? 谁想害他? 但是,杀了殷仲堪就等于是什么呢? 这太原王府真是个奇怪的地方,都这样了,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王侍郎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做两手准备呢?还没靠近太原王府的时候,他就已经兵分两路一路人马跟着他去送信,一路人马就绕到后方去围堵。 结果呢? 王宰辅居然愤然而起,把屠刀挥向了殷仲堪! 王恭的愤怒是可以想象的,被自己人背叛的那种感觉,自然是比被王谧这样的敌人欺侮,更让人难以接受。 毕竟,现在的王恭早就不把王谧当成自己人了,王谧做什么,反而触动不了王恭的心绪,他还能保持沉稳应对。 以他的年纪,他的朝堂阅历,他难道就从没想过,这样的个人寻仇之后,会把整个建康城都搞乱吗? ………… “两位差官,请进。” 除了王恭那蠢蛋! 一众王府子弟被王谧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待解除了初期关卡之后,王谧才有余力去关心别的事。 而在这混乱的背景之下,格外寂静的太原王府,实在是显得格格不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按照王谧的心思,在他打下长安或者洛阳之前,朝廷这边还能保持相安无事彼此容忍,那是最好的,哪一边都方便。 只他一个人,难道,他还能把王谧亲手杀了吗? 王谧端着手,却无所谓,就看着他这样操作。 半年以前,王谧和王恭还是可以称得上一句好兄弟的,这里当然是常来常往的。 那小厮眼珠一转,一边在门外拖着,一边又指挥着人进门报信。 小得儿一阵无奈: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关心王恭的心理状态,身体健康? 那还等什么? 赶紧进去吧! 王府门口,早就没有几个正常人,小厮们蹲在门口,眼神呆呆的,看到小得儿,眼神倒是稍微亮了一点,看到王谧,眼睛就更亮了。 “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不过,刚刚城里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们不会不知道,太原王府是个什么情况,我在门外又不清楚,我还怕你们给我设陷阱呢!” 不说就不说吧,好在绕过了这一道照壁也就到了。 知道真相的人,哪有不想揍他的! 他就不怕王恭从后门跑了吗? “可是……”小得儿还是很不放心,但是,王谧却一脸笑容,非常有信心的样子。 王谧反复追问,小厮也很无奈,但是,王恭的情况,他还真的说不出口。 可是,殷仲堪的背叛显然是戳中了王恭的肺管子,让他忍无可忍。 不让进也不行啊,他一个肉体凡胎的还能拦得住北府英勇的战士? 这是什么回答? “你就不能给个痛快话?”小得儿也看出有问题了。 只能怨他自己! 刚刚的那一问,算是扔到了石板上,那王府小厮根本就没搭理他,越是不说话,那就越是预示着有问题。 “得公公,不急。” 有了这个罪案在前面挡着,今后,王谧不论做任何事,都算是师出有名了。 时间静止了。 反正人手也足够,一点不用担心。 “不能!” 这也是出于对王恭这位宰辅大人的尊重,要是换了一般人,那是绝对没有这个面子的。 他是太后娘娘身边最信任的太监,平时也都在内宫里,除了给王贞英传旨,几乎很少出宫。 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太原王府门前的时候,顿时被那种紧绷的沉静给震惊了。 身后的北府兵,就是硬实力,他有何怕? 难道,王恭还能从这个家里瞬间变出百万大军吗? 还是会跳墙逃窜? 王恭这边也不是正式的军营,也不是敌军的城寨,总共府里也不会有几个会使用兵器的劲捷好手,只要有十来个北府兵就足够对付了。 “这也太安静了!” “都过了这么久了!” 说久,其实也并没有特别的久,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小得儿都已经等不了了。 “并无恶意。” 阿宁老头子最好想清楚点,老老实实的接下旨意,今天这件事就暂时可以翻篇。 如果真的跑了,这个小厮就根本不会把王谧和小得儿带进来,而王府外面,几个后门都已经有人驻守了,全都是王谧的好兄弟,武艺高强的北府兵。 而现在,王谧就是这样做的。 当然不是。 另一边,既然是到太原王府去寻人,那就方便的多了。王谧让曾靖找了专人去看管这些宵小儿。 当然是王稚远了!这一点不必怀疑。 不过,为什么是后宅? 这次登门,一方面,王谧是带着王贞英的旨意来的,另一方面,也是以王恭的旧朋友的身份来的。 那小厮一愣,先是摇摇头,后来又点点头。 既然王恭他这么不给面子,王谧也不会客气了。 就算是让王恭跑了,又能怎样? 他没那个能耐。 他也很着急,只不过不能在面子上表现出来而已。 要是想跑? 整个王府都陷入了沉寂,建康城已经因为王恭一个人的临时起意,乱成了一团。 然而,既然决定要动手,难道不是应该先把王谧给铲除了吗,毕竟,他才是首恶。 “闯进去反而显得落入了下乘,再说了,我这里兵马又这么多,跟我们一起进去的话,再把阿宁吓到可怎么好?” 这是干什么? 北府兵也敢闯进我太原王府? 不用这么积极吧! 那负责送信的小厮,居然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看那脸上的表情,堪称复杂。 只是小得儿和王谧,当然不足以让小厮们突然支棱起来,只是,没过半刻,曾靖带领的大队人马就跟过来了。 哼! 说的好听! 看着王谧的目光,仿佛是带着刀剑! “大家勿忧勿扰,你们也看到了,我带的兄弟人也不多,也都没有穿军服,带着兄弟们进来,不过是为了保障自身,只要阿宁不对付我,我自然不会动手。” “来了!” 你有什么排面可以闯入太原王府?谁给你的这个权利?你怎么敢? 看他的得意样,小得儿刚想上去理论,王谧却把他拦下了。 简直就是搞不清楚主次矛盾。 赶紧去叫人! 谁家里还没有几个练家子了! 那阵仗,谁看了心里能不犯嘀咕? “不是要抓人,太后娘娘有旨意,放我进去传旨。”这种话,现在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小得儿可以去说。 这不就是在给王谧提醒吗? 老子要动手了,你给我小心点! 如果王谧是那种手里没有多少真实力的人也就罢了,可偏偏王谧就真的是手握重权的人物。 有小得儿在,王谧的到来就足以证明是王贞英授意的了。 把好端端的城池给搅成了这副样子,而他呢,竟然蔫了,怂了,回到家里,安安稳稳的呆着了。 王恭的小院子里空空荡荡,耷拉的树叶,似乎也在预示着王宰辅今日的结局。 “要抓人吗?” 王恭一把年纪,竟然还糊涂至此,冲动妄为,整个人的行动,完全依靠个人的一时好恶。 太原王府占地广大,从前院到后宅,足足要走一盏茶的功夫,看到北府兵们带着刀枪进了家门,王恭家人全都围了上来,一个个的面露凶光。 在曾靖的带领下,北府战士们整齐了队伍,就跟着他们的主将王稚远昂首阔步的走进了太原王府! 在小得儿的陪伴下,王谧跟着小厮来到了王恭居住的厢房,身边只带着曾靖一个人。 这能怨的了谁? 小得儿脸上一僵:“王侍郎想多了,宰辅大人惜命的很,不会这样作践自己的。” 王恭最痛恨的人是谁? 这个王阿宁,真不知道在搞什么花样,都已经这个时候了,难道还想负隅顽抗?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吧。 越走近,这个气氛却越不对劲了。 五开门的厢房里,竟然传出了丝丝拉拉的呻吟声,声音不大,却很清楚。 断断续续的,似乎还在刻意的压制。 带着疑惑,王谧进了门,看到此情此景,顿时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