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赌什么?” 许云天昂了昂下巴,笑问道。 程远航沉思几秒,朝他招了招手,压低声音耳语了几句。 许云天听完,惊奇地挑了挑眉,又有些不解:“……你不是说,你那小哥哥就是个男保姆而已,你一点也不在乎吗,那你还跟我赌这个?” 程远航嗤笑:“是没什么好在乎的。” “不过男保姆,那也是我家的男保姆,轮不到别人碰一下。” 张凡十岁就伺候过他睡觉了。 那时候,蒋天成估计还在哪个犄角旮旯玩泥巴呢。 就算他再看不上张凡,那也不代表别人就能对张凡觊觎染指。 “你这也太霸道了,”许云天啧啧,“说吧,用什么来赌?” 程远航哼笑:“你不是眼馋我那辆改装哈雷很久了么,要是我输了,那车随你开。” 许云天眼睛一亮:“成交!” 程远航把校服甩到肩上,两个人出了班门。 路过十八班,许云天进去拿包。 程远航刚跟着他跨进十八班的教室,一抬眼就看见里边一个人影,一瞧见许云天,那嫩生生的小脸儿猛地一白,瞬间如同小仓鼠一般从教室前门窜了出去。 程远航皱了皱眉:“谁啊这是?” 许云天没说话。 他皱着眉走到自己课桌边。 桌上多出了一碗热腾腾的炸糕。 炸糕盒子上写着鼎记小吃,是学校门口新开的店,每天排队如长龙,难抢得很。 程远航凑过来一看,瞬间笑了,拍着许云天的肩膀:“我还当你们班进贼了呢,原来是小追求者给你送东西来了。你昨儿个刚说想吃校门口的炸糕,人这就送了,真有心。” 许云天脸色却挺冷。 他冷着眼看着那人逃开的方向。 好半天,他端起那碗好不容易抢到的,还冒着热气的炸糕,走到垃圾桶边。 手往下一倒。 咚咚咚。 圆滚滚的炸糕连着盒子,一起滚进了垃圾桶。 程远航挑眉:“人一片心意,你就这么给倒了啊?” 许云天冷笑:“不稀罕,他送一次我倒一次。” “不怕把你这小追求者撵跑了?” 许云天把包背到肩上,嗤笑:“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 …… 程远航打了两个小时的篮球。 等他回到别墅的时候,天近傍晚,晚霞漫天。 程远航抱着篮球,大大咧咧进了别墅,一抬眼就看见正在整理鞋柜的张凡。 张凡对着占了大半面墙的柜子,踮起脚又蹲下,正麻利地把程远航那些昂贵得不得了的球鞋,一双双重新码放好。 虽然张凡是男的,程远航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个词,贤妻。 不知道为什么,这词让程远航突然舒服极了。 他把球丢进球筐。 听到砰一声,张凡扭过头。 看到程远航,他只淡淡点了点头:“小少爷回来了,晚餐要吃什么?” 程远航抻着长腿坐在沙发上,一说到晚饭,猛地又想起中午张凡给蒋天成带点心,却没他的份儿的事,心口又泛起一阵酸闷不爽。 好半天,他沉沉地说:“你猜我想吃什么?” 张凡摇头:“我不知道。” 程远航站起身,慢悠悠走到张凡跟前。 他微微弯腰,抵在张凡面前,磨着牙笑道:“我想吃葱花蛋羹,外加一份双皮奶。” 张凡顿了一秒。 他看了看程远航宛如小狼一般的眼眸,平静道:“我去做。” 程远航扯住他,手指扣住他的下巴,恶劣道:“你不是就喜欢给人做这个吗,那好,不止今天,明天中午,晚上,后天,大后天,只要我没吃腻,你就得给我接着做,明白吗?” 张凡扯开程远航的钳制,进了厨房。 晚饭后,张凡坐到别墅后院的台阶上。 后院有一条宽叔养的小狗,张凡一边喂它,一边发呆。 宽叔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过来,轻声问:“怎么回事,小少爷又跟你怄上气了?” 张凡扯了扯嘴角:“谁知道呢。” “真奇怪,”宽叔啧啧,“小少爷其实对佣人挺宽容的,怎么偏偏就对你这么恶劣呢?” 张凡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我特别招他讨厌吧。” 张凡深吸口气:“我有自知之明,他这么讨厌我,等干满三个月,我就拎着行李,自己离开,以后再不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了。” 宽叔沉沉叹了口气。 第二天,张凡提着程远航的午餐到了学校。 一中今天是校运会,教室空无一人,张凡又辗转找到了运动场。 他一瘸一拐地登上十七班的看台,抬眼一望。 碧蓝的天穹上偶有鸿雁飞过,广播不知疲倦地播报着运动会通讯稿,巨大宽阔的绿茵场里,熙熙攘攘都是喝彩助威的学生,青春的气息犹如草丝般疯长。 暗红的跑道上,五千米长跑的运动员正挥汗奔跑。 终点处,第一个冲到终点的男生,推开所有送水送毛巾的人,直接走到另一个颇有书卷气的男生身边,英俊年轻的脸带着灿烂的笑,好像一只粘人的大狗,气喘吁吁地抱了上去。 张凡远远地看着那一幕,心里悄悄还有点羡慕。 他高二那年,因为家里的变故,无奈退学。 当同学们都在教室里备战高考时,他抹着眼泪卖掉了写满笔记和心血的教材资料。 当其他人带着全家人的期望走进高考考场,他只能蹲在小餐馆昏暗的后厨,看着考场的方向,悄悄幻想几秒,然后低下头,洗着数不完的盘子赚钱养家。 谁也不知道,他做梦都想像他们一样,在学校里读书、奔跑。 谁也不知道,他有多想体会这样纯粹的感情。 “运动员上道——” 张凡想得出神,一声喊叫把他拉了回来。 他抬起头一看。 原来是第二组五千米长跑准备开始了。 张凡目光在起点处停了停,立刻看到了站在赛道上的程远航。 程远航本来就长得帅,校服一脱,换上运动装,整个人更显英俊挺拔。 他浑身充满了嚣张野性的荷尔蒙气息,站在一堆男生里,显眼得不得了,张凡看到旁边拿着手机偷拍他的一众男女,一个个面红耳赤,不知道正在脑海里臆想着什么。 程远航显然也看见了张凡。 他痞痞地笑了笑,朝着张凡身旁指了两下。 张凡往身边一看,那儿放着瓶矿泉水。 “砰——” 发令枪一响,赛道瞬间沸腾起来。 程远航天生体力好,轻轻松松就冲到了最前面。 一圈,两圈…… 他把其他选手,包括队伍里的蒋天成,甩得越来越远。 两边有无数男女,个个眼带火热地盯着程远航,疯了似的尖叫呐喊。 可当程远航抬头看去时,他只注意到了张凡。 张凡拿着矿泉水,安静地站在人群末尾。 程远航从他身边跑过,一双眼眸紧紧盯着他,好像耐着性子在等他的呐喊。 可他一言不发,似乎并不关心。 而当蒋天成从他身边气喘吁吁地跑过时,程远航看到张凡开了口。 那嘴型分明在说,加油。 程远航胸口像被什么钝钝地凿了一下,又酸又暴躁。 他跑到第一,全场欢呼,只有张凡跟看不见似的,连笑都不对他笑一下。 蒋天成慢腾腾的拖在后面,张凡却悄悄给他加油鼓劲。 行,真他妈行。 程远航气得想笑。 他飞快地跑完最后一圈,歇了一会儿,推开身边对他递来毛巾和水,眼神殷切的男男女女,直接走到张凡跟前,恶狼似的盯着他。 张凡平静地把矿泉水递给他。 程远航恶狠狠道:“你还知道给我送水?” 张凡没说话。 程远航咬紧了牙关,拽着张凡的肩头:“张凡,你还记得你应该伺候的是谁吗?” 张凡沉默半晌,刚要开口,一旁突然传来疲惫的男声。 程远航扭头一看。 蒋天成也艰难地跑到了终点。 他好像有点低血糖,面色发了白。 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往这边走的时候,脚下忽地一趔趄。 摔倒的刹那,张凡忽然用力地挣开程远航,伸手扶住了蒋天成。 程远航心里猛地一刺。 他看到张凡搀着蒋天成到了看台前,然后从他的布带里掏出一个保温杯,递了过去。 那是张凡亲手泡的蜂蜜水。 程远航死死瞪着张凡搀着蒋天成的那只手和那杯蜂蜜水,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矿泉水。 一边是真心的关切。 一边是敷衍的完成任务。 他的脸色,一刹那,黑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