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的愤怒,这是大家早就预料到的。 可紧接着的发展却是谁都预料不到的。 毕竟中原汉人自诩礼仪之邦,已经是刻入骨子里的思想了。 大楚人喜欢规矩,喜欢守礼。 有着比他们更加完善的礼仪制度,讲究上下尊卑。 绝对不会不给上位者面子。 在下毒之后,小辫子的注意力都一直在面若寒霜的承平帝身上。 只要承平帝忍下了。 或者接受了他们的赔礼。 这群叽叽喳喳的大臣就不足为虑。 小辫子考虑得很仔细。 如果那个人死了,他们就赚大发了。 首先,比赛没有规定方法,他们耍赖了,那也是赢了。 若是那人没死,大楚取消后面的比赛。 他们反而能敲诈一笔。 退一万步,若是情况还有什么意外。 最多是黄金得不到而已。 小辫子万万没想到的是。 还没等他舌战群儒,还没等他惯例的用道德制高点来牵制大楚。 一道银光成了他眼角膜上倒映出的最后的画面。 这一场比试,突如其来的安静,出现过好多回。 但是没有一次是如此安静的。 安静中透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恐惧的情绪流淌在所有人的眼神中。 不仅仅是吐蕃和突厥,不仅仅是周边吃瓜的小国。 连大楚人的眼神中都透露着恐惧。 如果小辫子还没死的话,恐怕摸着胡子分析一二。 大楚的帝王和朝廷都没有任何办法压制甚至是牵制这个人。 他们是合作的关系。 他能为大楚所用,完全是仰赖于同一片土地的生长的情分,完全是朝廷诚意相邀。 且不说如今这情况,大楚压根不想制约。 现在这个情况。 完全脱离传统意义上能够用来进行利益置换的“大局为重” 是当事人本人发火。 而且谁都没资格说他不该愤怒。 就像是参加科举,你可以打听考官喜好,针对性写文。 但是你不能雇抢手作弊啊。 好好的比武。 如果和第一位那样,招式上耍点心机,无可厚非。 可若是被下毒,那就忍无可忍了。 要说现场谁最害怕? 自然是吐蕃人了。 吐蕃的智囊和最后高端武力,被应千云一剑扫平。 他们完全来不及愤怒,内心只有无尽的恐惧。 生怕这位还觉得不够解气。 盛怒之下把他们全体连坐。 大楚不会让屠杀使团的事情发生……可你们也不看看现在大楚管得住嘛! 大楚朝堂上最出名的李御史上前了几步。 走到东方身后,似乎想说点什么。 只见东方头都不回, 反手就是一剑。 闪亮的剑尖就直接削掉了李御史半个官帽。 一向是刀斧加身而不退,从外表到灵魂都打着钢钉的铁嘴李停顿了一下。 默默的在应千云强大的气势中后退。 哪怕退得腰板笔直,风姿不减。 可整个大楚阵营齐刷刷的倒吸一口气。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可是铁嘴李!! 李御史无视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顶着半个帽子,坦然自若的回到了大楚的队伍中。 “李御史,辛苦了。”杨珩在李御史耳后,轻声道谢。 “无妨,为了大楚嘛。”李御史停顿了一下,最后如实感慨。“挺新鲜的。” 老爷子倔了一辈子了。 个性使然,他没想过改,也不会改。 头一次“退”一下,嗯,挺好玩的。 杨珩:………… 您老高兴就好。 应千云削了李御史的帽子之后,内心一万个道歉。 发誓事后一定带好茶给李御史赔罪。 现在,重点是最后一个人,快点,出来,受死。 突厥这边的人感觉到自己的身上的毛都炸起来了。 可还能怎么拒绝? 吐蕃人搞小手段,对方一怒之下把人杀了,再多杀了两个陪葬。 现在按照规则,本就是他来选人。 拒绝就等于认输。 直接认输吗? 输和认输之间的区别,需要付出的财富是一样的。 可是如果是输。 那就是代表着,即将再付出一个人的命。 此刻的突厥猛然间反应过来。 他们带着四个顶尖高手出发。 现在就剩下一个了。 这对于他们大突厥来说简直是重大的打击。 顶尖战斗力的损失,回国后的势力重组…… 想想就觉得头疼。 瞬间突厥人就想认输了。 好歹保住一个是一个。 然而突厥这边也忽略了一件事。 仅存的那位顶尖高手自己的意愿。 应千云有一句话说得直戳他的内心。 武者,此生所求,不就是生死一战? 如果他现在怕了,畏惧了,那以后回到了草原上,他会拉不开弓,射不了箭。 他将再也没有勇气面对敌人。 他不想逃避,无论是为了族人还是为了自己。 内心是这么想的,可却不能这么直白的说。 这位同样渴望一战的勇士对着自己的同胞。 嘴里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突厥语。 重点描述了“东方”现在身负重伤的可能性。 第一局,他们的勇士可是在临死前狠狠的击中了他的左手。 第二局,吐蕃的兔崽子撒药粉,多多少少应该是伤到人了,否则为什么那么生气呢。 以及最后的借口就是。 “我们认输,他同意吗?” 他连自己这边的顶级文官的帽子说削就削。 没看到已经够远的承平帝面前又围了一层护卫吗? 若是反对,这个人直接杀过来怎么办? 他们这些武力值不足的,可不就像是突厥小辫子那样立刻感受一把“寿终正寝”。 这一犹豫,一退缩。 自家的仅存的独苗就这么上前应战了。 值得安心的是。 自家的勇士是举着狼牙棒上去的。 比对“东方”手里那柄细小的修长的软剑。 狼牙棒真的是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然而不科学的事情就这么上演了。 粗壮的狼牙棒被软剑轻轻抵住。 然后剑尖一软,长软剑像是灵蛇一般缠绕在狼牙棒上。 紧接着狼牙棒也和所有被蟒蛇缠绕的猎物一样遭遇了强大的窒息缠绕。 区别是,血肉之躯之间的缠绕,好歹能留个全尸。 钢铁之兵之间的缠绕,只留下一地碎铁疙瘩。 眼瞅着自己的武器顷刻间被毁。 所有人都在不敢置信。 只有这位最后的目标一点疑惑和迟疑都没有。 随手抓住一块狼牙棒的碎片,朝着应千云狠狠的砸过去。 这时候,场外鼓舞人心的音乐再度响起。 大楚的战鼓和军乐重新奏响。 应千云翻身脱离近身攻击的范围。 顺便扔了因为搅狼牙棒而伤痕累累的软剑。 把一击毙命换成稍微持久一点的持久战。 战鼓都敲起来了,好歹让自家的军乐团奏完整个乐章。 所有人屏住呼吸的看着这一场最后的比武。 尤其是突厥和吐蕃人。 之前一切的溃败和退缩,在热血的战斗场面之下,燃烧起了他们内心别样的渴望。 如果,赢了呢? 万一,对方真的有伤呢? 也许,说不定,保不齐…… 毕竟,他是阿图拉德汗啊! 他是他们的雄鹰,草原的希望,太阳之下永恒的天空。 突厥人内心的骄傲和激烈的呐喊,没有维持多久。 浓烈的滚烫的鲜血溅在了地面的青石板上。 血迹会给负责清扫的宫人们留下多少的麻烦,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结局已定。 大楚赢了。 插入阿图拉德汗胸膛的正是之前被扔在一边,后来又无辜被碾碎的软剑残片。 或许旁观者看这比赛,有一种“也许能赢”的错觉。 可阿图拉德汗不觉得。 双方拳脚相击的时候,回馈过来的力量,都让他感觉到手脚发麻。 而自己击中对方的时候。 也没有寻常集中目标的那种拳感。 明明击中了目标,却感觉自己的拳头的力气被卸到了别的地方。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可真正动手起来,应千云深不可测的实力已经让他胆寒了。 这样的人,这样的高手…… 他现在突然理解了,在他之前上场的两人为什么会用那么不明智的手段了。 只有真正和他交手,才能感觉到的压力。 是那种,哪怕不择手段也与他隔着天壑的那种绝望。 他能做到的,就是用自己的命,去博一个微小的可能。 然而这个可能还是失败了。 碎在地上的铁块在他的以伤换命的策略下,没有能伤到他。 反而似乎给了对方一个,不得不击杀自己的借口。 刹那之间的交错。 插入自己胸膛的半截利刃。 地上的鲜血,轰然倒地的尸体,给了这场比武一个句号。 看着阿图拉德汗倒下。 突厥这边的人先是不敢置信。 却很快发现,他们内心的这种不敢置信中竟然带着点……果然如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人身上。 那个黑色的身影,仿佛和最初没有任何区别。 他身上带出的些许痕迹和狼狈,反而更加增添了强者的风采。 人都有幕强的心态,草原和高原上诞生的民族更看中这一点。 此时此刻,面对损失惨重的己方。 恨意,有吗? 有,他们恨不得把大楚的这位军神千刀万剐。 但是他们更想跪在这位面前,奉上一切财富,权利,让他跟着他们走。 有能力决策的人都开始懊悔。 当路上被大楚阴了之后。 怎么就冲昏了头脑。 明明出发前,第一目的是拉拢这位的。 明明之前想得好好的,展示自己这边的高手,引诱他前来“以武会友”。 明明他们连挑拨他和大楚关系的腹稿都打好了。 却…… 如果大楚这边有读心术的话。 会告诉他们。 他们也准备了很多,万万没想到,你们自我攻略那么强,省了很多的事情。 不过现在。 哪怕没有读心术。 现场所有外邦对应千云的垂涎可以说是明明白白的。 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东瀛? 上来就是一通马屁,表示能见到如此的勇士,果然是天照大神的保佑,为了回馈这份赐福,他愿意献上十位顶级美女作为侍女送给东方勇士。 还不忘记表示,这次他们送来的,绝对是符合大楚审美的。 没有染过牙齿以及保留眉毛的。 东瀛人觉得自己的马屁拍得恰当好处。 他们只是送礼,又不是联姻。 不会触犯到大楚的任何利益。 十个侍女而已,送过来了,大楚还不是想怎么处理都行? 他们就是想赌一赌,万一有哪个知情知趣的,有这个福气被这位开口留下呢? 哪怕都不留下,这礼物,也是东瀛唯一能拿的出手的。 毕竟,金银珠宝,这位显然是不会缺的了。 然而……不好意思,恰恰相反。 实际上你们送什么礼物都不会触犯到大楚的利益。 唯独送人不行。 承平帝还没开口。 他的瑞王直接上前,用承平帝之前给过的指挥权。 让现场的护卫全部上前,把东方彻底与其他的国家的使者隔离开。 现场呈现包烧麦一样的情况。 应千云就是那珍贵的烧麦馅,旁边的是需要隔绝的杂碎。 唯一的开口,只能是朝着承平帝方向的。 “多谢山本使者的美意,我们大楚也有得是绝色佳人。” 承平帝和太子对视了一眼。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们都想笑了。 没想到老三还是个醋缸。 他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王妃的性别了? 东瀛人送个侍女都那么紧张。 又不是送美男。 不过好在,承平帝永远不会在小事上落儿子的面子。 离开御座,亲自走到东方面前。 许下爵位,财富,官职,美女(杨珩:!!)。 并且亲切的让东方好好去休息。 乍一看就是大楚的皇帝为了不让自己的宝贝疙瘩被现场居心叵测的人诱惑了。 合情合理。 吃瓜的小国略表示遗憾。 他们也的确没这个资本抢人。 突厥和吐蕃……他们很快就没这个功夫想别的事情了。 别忘记了,大楚人可一点都没忘记赌约。 计划好的目标死了,庆祝。 临时添加的目标也死了,庆祝。 那么赌约里的牛羊马呢?要啊!为什么不要! 应千云离开的时候,略微表现了一下疲惫。 可当只有她和杨珩两个人的时候。 应千云面具一摘,直接飞扑到杨珩怀里。 疲惫?不存在的。 有的只有胜利后的喜悦和兴奋。 杨珩虚搂了一下自己的妻子,就立刻把人拉开,仔细打量。 “到底有没有受伤?这个房间里有上好的伤药。” “没有,真的没有。”应千云活动了一下四肢,尤其是左手。 什么疲惫,受伤都是装的。 杨珩这才放心的把妻子重新搂入怀中。 “累吗?” “不累。”应千云蹭了蹭自家的小夜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你放心。” “不过……我需要沐浴。” “嗯……”杨珩停顿了很久。“宫中恐怕不太合适。” 应千云:??? “只能你自己洗了。” 应千云:我怀疑你在开车!我有证据。 小两口笑闹在一起,胜利的愉悦交织着彼此的浓浓的情谊。 呼吸慢慢的凑近。 眼睛缓缓的闭上。 嘭! 本该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的房间,竟然被人一脚踹开? 小情侣瞬间分开看向门口。 惊愕和恼怒还没来得及上脸,就立刻换成了心虚。 踹门的人是……诚王。 应千云深呼吸一口气。 冷静,还好,马甲就掉了一层。 师弟变弟妹,没什么不可以的。 杨珩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毕竟,应千云就是东方这件事,是最容易暴露的。 “二哥,你怎么来了?”质问还是要质问的。 诚王一脸复杂的看着小两口。 “师父……” 应千云杨珩:!!! 怎么回事?! 说好的马甲一层层脱呢?这怎么就直接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