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放下筷子起身,一旁候着的宫女便端着撒着花瓣的木盆上前, 待宋卿洗净手,又有另外一名跟上来的宫女递上柔软的丝帕擦手, “海带排骨汤吧,再加一道……蒸虾,个头要大只,调一碟酸辣的蘸酱。” 宋卿稍做思忖后才给出回答,不过谈及酸辣的蘸酱时还是免不了欢喜, 之前无人不知她离不开酒,昨天说戒酒本就容易引人猜测, 再吃酸辣免不了要委婉一些,啧,莫名有一些心酸是怎么回事? “行大人,奴婢这就去御膳房要些虾回来备着。” 圆儿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做就做, 转身就要踏出门槛揣着荷包往御膳房去,被宋卿及时叫住, “等等,先去准备沐浴用的水,本祭司要睡个回笼觉,还是和之前一样,休息的时候谁也不要来打扰。” “行。” 圆儿挠了挠头应下,大人说话怎么这么奇怪,什么之前不之前的,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圆儿带着人匆匆下去准备了,宋卿抬脚迈出膳厅门槛立于屋檐廊道下, 望着倚靠宫门生长的枫树叹一口气,本该叹一句秋风萧瑟枫叶红,到嘴却成了, “真想念情柔和星星给我带的青李子啊。” 虽然抱着吃的时候被霍施主气哭了,但还是好想……哦不,是好馋。 眼下不过辰时二刻, 南宫御也不过刚刚用完早膳没多久,若是细闻,便可发现御书房外间尚有饭菜香弥留, 一阵微风掠过, 身着黑衣形如鬼魅的帝影,便单膝跪于金丝楠木桌前, 将宋卿在廊道的喃喃自语一一禀明,话毕没有再多言低头恭敬等待帝王接下来的吩咐。 “嗒。” 朱笔置于砚台发出的细微动静,醇厚少了几丝温度的声线亦在同一时间响起, “嗯,是寡人欠考虑,你去御膳房问问有没有青李子,若是没有便让他们出宫去买一些回来放着, 你且先拿一些酸辣口的吃食来,连带这几支月季以及这张信纸,带回交与祭司。” 单膝跪地低着头的帝影愣了愣,足足三个呼吸方才抬起头看向帝王, “属下……去、御膳房?” 声音嘶哑犹魑魅魍魉、雌雄难辨,然此刻参杂其中最浓烈的不过于错愕, 帝影帝影,既是影子理应藏匿在暗处,怎能轻易出现在他人视野内, 视线不禁又移向放在楠木桌案,金线绣着栩栩如生龙纹的玄色帕子, 将九枝颜色火红盛开极好的月季花系在一起,帝影愈发地愣。 南宫御手指修长匀称仔细折叠着手中信纸,闻言动作一顿,须臾目光看向御书房门口的方向, “德宏。” 声音不大, 在外的德公公却是很快给出回应,御书房从外面推开,德公公那张苍老的脸笑眯眯地,弯身一礼, “回皇上的话,您想吃酸辣口的吃食,老奴这就让人去御膳房传话。” 帝王要吃,御膳房怎敢怠慢, 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就将各式各样酸辣口的吃食以及青李子送到御书房, 动静不算大,但却像是深秋一阵疾风般迅速吹遍整个后宫, 嫔妃们纷纷琢磨起新鲜的酸辣口吃食来,帝王喜怒不形于色喜好亦然, 故而能知道皇上喜欢吃什么,也是一件极其稀罕不容易的事。 然,祭司殿这边, 宋卿沐浴过后踏入屋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放在桌上颜色烈焰夺目的月季花束, 以及一篮子青李子,李子是清洗过的还带着晶莹剔透的水渍, “祭司大人。” 帝影突然的出现让宋卿眼皮遏制不住狠狠一跳,稳了稳心神方才开口问出自己心中猜测, “这些都是皇上让你送过来的?” 帝影无声点头,宋卿颔首美眸已染上七分笑意,稍略摆手示意人下去, 纤长莹润的手指已经去捻起一颗翠绿的青李,酸涩的口感很快在舌尖蔓延, 心心念念的东西得到满足,妖冶的泪痣都跟着主人的好心情荡漾起, 另一只手则是摸上小腹,话说出口分不清是李子酸呢还是她酸, “看来你父皇更在乎你嗯?” 宋卿坐下连吃了好几颗解馋,方才伸手去拿起那束火红色月季花, 很漂亮、扑鼻而来浅淡的馨香,不太明白霍施主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索性歇了猜测的心思,放下花束去拾起子压在小篮子底下的信纸摊开看, 内容,嗯…… ‘御花园的事不用生气我心里只有你,知道你喜欢玫瑰但宫里没有, 且用颜色一样的月季暂代,乖乖等我晚上过去,我爱你。’ 霍施主一如既往的作风,略直男、略尴尬,整体倾向于简洁直白, 偏偏又是这样该死地让她心动喜欢,耳尖甚至是凝结一丝丝可疑红。 “咳。” 宋卿顺着折痕将信纸叠好,颇为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也没什么,也就是突然不酸了吧, 果然霍施主心里的第一位还是她对么?这样的念头刚浮现, 宋卿飞扬眼角眉梢的甜蜜就是一滞,纤纤指尖抚落小腹, 对适才无由来的酸味以及争宠颇为无语,和自己的女儿吃醋, 恐怕天底下也就她这么独一份了,忽然心尖就对粉团子升起愧疚来, “……” 宋卿目光落在小篮子一颗颗翠绿的青李子上,毫无心理负担地伸手, 嗯,多吃几颗,给粉团子解解馋,毕竟在怀粉团子之前她并不喜欢吃酸,所以是粉团子想吃。 宋卿是吃开心了, 后宫的嫔妃们就不一样了,除了皇上突然想吃酸辣口的消息以外, 还有另外一件事在后宫也是传得沸沸扬扬,那便是今个儿下朝后在御花园, 皇上为了祭司大人训了云美人,说是有宫人远远看见了千真万确, 可若追问是哪个宫人,却是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这个消息,刚刚来婉云宫给贵妃请完安散了的嫔妃们, 又不约而同地往回赶,这会儿一个个聚在厅堂里喝茶,脸色可都不怎么好, “要说我们后宫这些姐妹真是命苦,人家都是自个后院里的姐妹斗, 我们却是要和祭司大人这么个外人斗,和一个外人斗就和一个外人斗吧, 偏偏这个人还是我们大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祭司,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