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你能想到的事情,我怎么会想不到?”   苏射侯不假思索回道。   “若执火者出面调停,特处局不仅不会阻止,反而会默许。”   听到兄长如此说,苏清婉一怔。   “在云从龙卸下伪装,展现出王者资质的时候,这场战争就有了结果。”   苏射侯冷笑一声,说道。   “史安国擅长装泥塑木雕,但他可不是真的泥塑木雕——有他在侧,我们水宗能输,但是他们水神绝不可能赢!”   他自负地做着判断,看出妹妹并不完全信服。   “你是旅者的好友,看看他在莱瑞安之后的经历,难道还无法醒悟吗?”   苏射侯反问道。   “自懂事以来,我不知多少次怨恨自己的无能,但最后却不得不承认,我苏射侯是因无能而成事……”   “云从龙在超凡之道上胜我百倍,但他恐怕活不到成年了。”   “清婉,特处局不会允许东华大地上的任何一位使徒进入能级四,尤其是S级。”   苏射侯垂首眯眼,定定说道。   “旅者是特例。”   苏清婉没能立刻反驳。   作为一线超凡家族的高层之一,她当然知道黄怀玉在暴露烛龙身份后,在国内遭到的针对。   但她依然本能反感兄长的阴冷视角。   “苏家云家都是名门望族,如果没有理由便对我们动手,特处局也……”   苏清婉努力驳斥,再次被挥手打断。   “清婉,你要改变思维——只有被统治者才事事需要证据,事事遵守规则!”   苏射侯注视着妹妹的柔美双眸,突然说道。   “东华保有S级传承的,只有三家。”   “杨家传承炎帝源质,执东华里世界牛耳何止百年,现在却只能靠祝融强撑场面。”   “这是特处局当年的立威之作,不需多说。”   “杨家式微后不久,我们强袭水神四姓,掳人割地;特处局以‘难解世仇’为由,保持中立。”   “云家一蹶不振了两代人。”   “然后,就在二爷爷自我了断、龙脉待续之时,我们的父母亲因意外事故丧生……”   说到这儿,苏射侯咧开嘴巴,无声而笑。   “堂堂水宗五姓、应龙传人、坐拥一整个源质序列的超凡家族,却因为意外损失了准家主。”   “何其可笑?”   他说这话时直直看着妹妹,脸上殊无笑意。   凉亭中沉默了半晌。   “若你我兄妹不是外人口中的‘卧龙凤雏’,我们活不到今日。”   苏射侯负手望向池鱼,冷冷道。   他伸手一招,便有幽蓝水光跃起,将锦鲤群中最大、最年长的那条鱼王擒到他掌中。   “蓄鱼池中,鱼悠悠然,不知生死。”   苏射侯望着鱼鳞上倒映的七彩阳光,嘲道。   然后,他五指发力,指尖破鳞而入,带出鲜血。   刚刚还听话不动的鱼王猛力挣扎;鲜血飞溅,沾染了苏大公子半张白玉般的脸庞。   “但死到临头,就是条蠢鱼,也能血溅三步。”   “何况我东华自古出英雄。”   苏清婉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凛然。   这一刻,她看到兄长的眼中装着很多自己从来都不知道的东西。   她莫名想到了自我禁足十余年的杨家家主杨曦;   想到了这些年与兄长关系火热的应家风君;   想到了高速发展、足迹遍布全球的骠骑折家……   苏清婉一直不觉得世上太平。   但她现在突然意识到,世上比自己感知到的还要不太平。   噗通一声响。   是身上破了五道口子的鱼王被应龙神力治好了伤势,再被抛回水中。   “哼,反正这些也与我无关了。”   “事实证明,苏射侯只是条蠢鱼罢了。”   苏清婉听到兄长说道。   他的脸上翻书般隐去了刚刚那些头角峥嵘,恢复了往常的沉稳与高傲。   “天柱与旅者都是重如山岳的人物,要让他们下场,哪怕只是沉默,也需要代价。”   苏射侯开口说道。   “而云家作为明面上的赢家,自然也要有明面上的奖品。”   “苏清婉,这些事情我都会协调好。”   “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带我去见旅者。”   他凝望着最后的亲人,一字一句道。   在苏清婉的记忆中,这是兄长极少数用族长口吻对自己说话的时候。   往后,她常常回忆此时见到的那抹目光。   在其中,她最熟悉的是那一抹兄妹间互相保持了十几年的“看不上”。   至于其他或有的更多,却藏得太深太重,已眴兮杳杳,再不可追了。   ······   事实证明,旅者是一位念旧情的人。   苏清婉只是一个电话,便约到了他的时间。   次日上午,少昊市外环边缘,龙桓路1789号。   苏家兄妹在写字楼顶端的观景餐厅见到了黄怀玉。   还有后者叫到场参会的特处局别动队三队队长,心神。   正如苏射侯预料,史安国和黄怀玉在这件事上已有默契。   会议开始,没有任何无意义地寒暄。   苏射侯面色恭敬地将亲手整理的书面文件呈递给两人。   会议节奏很快。   苏清婉全程没有说话,只是神不守舍地默默听闻。   “云家送回威风侯尸身和天吴源质碎片,取回原本被苏家割走的财产,以及玄冥、雨师的源质碎片。”   心神用清冷的声音一条条确认。   “水宗五姓手上共工源质的收容权转给我局。”   “执火者获得对水宗五姓的监护权。”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旅者阁下,我们局长还有一个额外要求。”   “白灾要交给我们,走‘夏台模式’。”   “作为交换,特处局不会在明面介入此事,您和执火者将独享声望。”   她看向旅者,说话时微微低头。   “可以。”   黄怀玉答应得很干脆。   他对特处局的想法洞若观火。   上面的条款洋洋洒洒,唯独没怎么考虑“胜利者”的利益和情绪。   云家绝不会同意。   但在东华里世界,当旅者与天柱、执火者与特处局达成一致后,其余人同意或不同意,又能怎样呢?   特处局不在明面介入,无非是不想承担东华各大超凡家族的压力,以及水神方面的仇恨。   但黄怀玉无所谓。   天柱为了特处局而存在。   旅者与执火者的关系却正相反。   共工恨我又如何?   我活着,你憋着。   我死后,你大可洪水滔天。   “苏家主,你自己这边没问题吗?”   会议的最后,苏清婉听到黄怀玉突兀对兄长问道。   “没问题。”   苏射侯回答得很干脆。   干脆到冷漠。   PS:书房天花板渗水,泡起了一片吊顶。   现在搞了个脸盆接水,据说可能是楼上地暖,检修还得等到隔离结束。   真就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