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无争山庄里静悄悄的。 似连针尖落地也能听的清楚。 “昨夜当值的人是谁?” 原随云面上有些阴沉地问。 管家与护卫长互看一眼,小心道:“昨夜当值的是旬组。” 不过那三十二个护卫却是今早已被发现死在了花园边的水池里。 这人武功定是极高。 若非如此又怎能在高手云集的无争山庄悄无声息的杀人而去。 连丁先生也…… 管家想到这儿,微微俯身:“少庄主可要彻查此事?” 原随云摇头,摆手示意他退下。 如今无争山庄内皆是武林名宿,现在却是不宜大动干戈。 管家与护卫长心中也有了计较。 慢慢退出了堂内。 却未听到原随云喑哑的声音。 那声音再不复往日温文儒雅,反倒带了丝诡异的煞气。 “他既已带走了阿裙,又怎会还留在庄内呢。” “无花啊无花。” 原随云冷笑:“却是我小瞧了你。” 天似乎亮了。 吴裙长睫轻轻抖动着,慢慢睁开眼来。 她看到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看到。 因为眼前是一片漆黑。 铺天盖地的黑暗轻轻漫上眼睫。 吴裙微微伸出手来。 却被一双温凉的手握住了。 那或许是双很好看的手,指腹处的薄茧轻轻印在她手腕上,微微有些痒意。 吴裙指节微不可察的弯了弯,青色的脉络带着股孱弱的惑意。 无花轻轻笑了笑:“阿裙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很温柔,胸腔里闷闷地振动声听的人耳尖发麻。 吴裙这才注意到那人就在她身后,微微半环的抱着她。 “我为什么看不见?” 吴裙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儿轻声问。 她似乎并不害怕。 白皙的手指被身后人轻轻把玩着。 无花淡淡道:“你自然看不见。” “因为这里本来便是没有光的。” 吴裙皱了皱眉,因为他知道她问得并不是这个。 “我的武功呢?” 她听见自己轻声问。 无花微微低头,亲了亲那粉嫩的指甲:“阿裙不需要武功。” “这样便很好。” 他们原本便是在地宫,普通人若没了烛火,自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可内力深厚的人却不一样。 吴裙指尖轻轻动了动,不由有些可惜。 “大师难道也要在这地下呆一辈子?” 她声音软软的,显得有些孱弱。 无花轻轻笑,他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半晌才温柔爱怜地叹了口气: “阿裙真是可爱。” 那微凉的指尖慢慢抚过潋滟的唇瓣儿,再到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也勾魂摄魄的眼来。 如蝶羽般的长睫轻轻颤动着。 吴裙微微闭上眼。 却感受到那双手轻抚过她眼尾处的晕红,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得一声簪子碎地的声音。 无花亲了亲那眼中桃花,声音沉沉的,似染了层欲/色。 “阿裙,睁开眼来。” 地宫里实在太过逼仄了。 那簪子碎落的声音便也格外清脆。 那长睫如小扇开合,吴裙慢慢睁开眼来。 她什么也看不见,可那披散而下的青丝却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她怎样都是美的,无论何种姿态总能让男人神魂颠倒。 白衣僧人淡淡叹了口气:“阿裙身上不该有别的东西。” 那簪子被碎在地上。 珠花伶仃的散着。 吴裙眉眼间依旧淡淡的,她太过安静了。 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抗拒。 无花眼神微沉。 “让我猜猜是谁送的?” 他抱着她温柔道。 “薛衣人。” “还是原随云?” 他每说一个名字,揽在腰间的手便收紧一分。 吴裙被迫紧紧贴在他身前。 似乎能嗅到那白衣僧人袖口淡淡的檀香。 “大师吃醋了?” 她突然轻轻笑了笑,声音带着丝娇软的挑/逗。 吴裙任由他抱着。 只是轻轻道:“大师心悦我。” 那是一种很动人的眼神。 她看着你时,便似有千万种情意。 眼尾处潋滟的春/色像把小勾子,轻轻勾在男人心上。 可那眼神微微一动,便要在男人心头扯下一片肉来。 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无花只觉心尖刺芒被狠狠压抑在那温柔的白衣下。 他抱着她,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吴裙看着他,慢慢褪下身上云衣薄纱。 她的脸有些红。 眼尾也浅浅淡淡的晕抹了胭脂。 她就那样无辜的看着他。 轻轻咬上僧人那滚动的喉结。 无花身子微僵,任由那春蔷薇的香气滑过心口。 :“阿裙真是个小骗子啊。” 他的语气很温柔,却莫名有些危险。 那细弱的腰肢似乎又被握的更紧了些。 薛衣人练完剑回来便发现今日无争山庄气氛似有些不同于往常。 这自是与他无关的。 他轻轻拭剑不语。 那白帕子被递给一旁的侍剑小童。 薛衣人已准备离开了。 “薛庄主且慢” 金灵芝突然出声道。 薛衣人脚步并未停顿。 他一向不与些无谓的人说话。 金灵芝脸色白了白。 周围人虽碍于两人身份并未指指点点。 可眼中神色却有些幸灾乐祸。 金灵芝咬了咬牙,突然跟了上去。 以薛衣人的身份,自然不必刻意躲谁。 “薛庄主且慢。” 金灵芝又叫了声。 已走出一些路程,周围渐渐只剩下他们两人。 薛衣人慢慢回过头来。 看着后面略有些狼狈的女子,眼中神色并无变化。 “金小姐难不成偏喜欢跟在陌生男人后面?” 他这话说的讽刺。 金灵芝脸涨的通红,眼中闪过一丝羞辱。 可奇异的,又慢慢忍了下来。 这通变脸实在有趣。 “薛庄主可知昨夜之事?” 她不待薛衣人回答又道: “今日原庄主只说有贼人入庄行窃,被侍卫撞见这才多了几条人命。” “难道薛庄主心中无丝毫怀疑?” 她似乎有了底气,这会儿倒是字字珠玑。 薛衣人并未看她。 他只是看着手中的剑,目光似有些奇异和惋惜: “看来金老夫人并未告诉金小姐。” “这江湖中,还是话少些好。” 他似乎并未听见她方才的话。 只留了这一句便离去了。 金灵芝狠狠地瞪着那个冷然背影。 心下不觉有些颓然。 她这话并非毫无根据。 因为就在昨夜,她知道了一个秘密。 而这个秘密就像悬在她颈上的一把剑,让人喘不过气来。 金灵芝并不傻。 她知道这时应该离开。 可无争山庄却不会让她离开的。 于是她想到了薛衣人。 他是一个很有势力的人,也是一个说话很有份量的人。 他或许看着万福万寿园的面子上愿意帮她一把。 可她却想错了。 “金小姐不该自作聪明。”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金灵芝慢慢回过身来。 便见那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公子笑看着她。 他笑的依旧很好看。 金灵芝却感觉一阵寒意漫上全身。 她想起了在书房暗室里看见的东西。 那一群锁在笼子里的人。 她看见了宫南燕。 可她分明是回了神水宫,又怎会出现在这儿? 还有“长云道长”、“海南三剑”等人…… 俱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 可如今却像狗一样被锁在笼子里。 金灵芝的心已经沉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这些只是一群“一模一样”的人,他们都听命于无争山庄。 原随云到底想干什么? 金灵芝慢慢拿起了桌上的美人图。 那图上画的是一个女人,可惜却不是她。 那女人比她要美上千百倍。 金灵芝的手攥的更紧了些。 却不小心将那图上撕了个缺口。 她猛的回过神来。 却见笼子里那群沉睡的人慢慢抬起头来。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逃。” 不知为何金灵芝突然意识到,原随云不会放过她的。 她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笼子里的那群人, 还是因为那幅美人图而死? 原随云的笑容慢慢消失。 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洒在地上。 刚才那鲜活裙子的姑娘竟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那墙角的花开的更艳了些。 他叹了口气:“这万福万寿园的壳子里装的是谁都是无所谓的。”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我书房。” “尤其是看见了阿裙的画像。” 身后管家微微打了个寒颤。 “公子,这联姻之事?” 他上前低声提醒。 原随云摇了摇头:“金灵芝死了,可万福万寿园的金老夫人的孙女还活着。” “不是吗?” 管家应了声,慢慢退了下去。 死了的人,自然可以让活人代替。 明日便会有新的金灵芝现于人前了。 只要她一日留在无争山庄,谁又能知道她是真是假呢? 那化尸散的瓶子碎在地上。 原随云微微眯了眯眼:“阿裙。” “我今日倒真是冲动了。” 他嘴上这样说着,面上却并无后悔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