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步伐悠闲,想是在马路对面蛰伏良久,等他两人聊罢才走过街对面来。 “聊过了?”他问。 “嗯。” “那就好。” 她抬头来,还未开口发问,葛家司机的别克车与一位英国军官驾驶的福特车一齐停在两人身旁。 福特车先停下,下来一个黄棕瞳孔、面容普通、身材茁壮的中尉。语速很快的同谢择益说:“长官,领事请你立刻回到领馆一趟。”然后补充道:“脸色很不好。” 谢择益反倒微笑道:“让他等。”又颇为贴心的替他找好理由,“告诉他无人送我太太回家。” 中尉看了眼楚望身旁被他直接无视掉的葛家司机,左右为难一阵。 葛家司机终于忍不住,探出头说:“谢少,葛太太命我午餐时间按时送少奶回家。” 谢择益道,“我送不一样?难不成葛太禁止我与我太太约会。” 司机微弱挣扎:“谢少,你这……” 谢择益又说:“否则就要劳驾你一会儿开车将我再从葛公馆送返英领事馆。” 司机噤声。 楚望想起葛太太同自己说:“谢家新娘在婚礼上挺着大肚子出现,然后婚礼结束,五个月内继续来喝满月酒。满世界不知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 不过她想,葛太太自己就是这时代最新潮的女性,若是放在她自己身上,绝不会介意这类小事;但是放在她身上,葛太太身为家长,必定要古板严格一点,小心翼翼防范着谢择益同她哪一次克制不住擦枪走火。 因此每每想起这句话她都暗自好笑。 他从副官手头接过车匙,她钻进福特时,猝不及防的被驾驶座上的人亲了一下。 她回过神来时,谢择益已经心情颇好将汽车发动,葛家司机跟在后头。她昨夜没睡好,气色差了点,出门时随手抹了西瓜色口红。早餐没被吃掉,反倒被他亲掉一口。 她笑着指出来,他手握轮|盘懒得放开,试图舔掉。 这支是她从商城买来的。这时期口红成分不可考,她慌忙用指头替他抹掉,笑着说:“口红好吃是吗?” “因为是谢太太,方才显得可口。” 她这才明了:当初那类话果然是他指示的。心头一动,问道:“汴杰明呢。” “回英国了。” “公假,还是上海任期满了?” “不再做老番。” 老番便是殖民主义侵略者的俗称。 他用了比较委婉的措辞,楚望还是大略听出来,数月前公审革职服刑的百余替罪低级军官,汴杰明也在其列。 见她低头沉默,谢择益说,“不必可惜。来上海第三月,执行任务误伤一个锅炉工,二十三个弹孔穿身当场死在他面前,上海官员摆摆手说‘是他运气不好’。不费口舌,轻轻松松,此生第一桩命案就此抹去,连半点心理负担的余地也不留给他。因此,后来陆陆续续不再将这当回事,(本章未完,请翻页)